回到流波殿的南宫纤云有点心焉,沈戾的话使她心中惶惑。
那一天,几位新入门的师妹坐在湖边谈论。
她们都是锐士家的小姐,才有机会拜入惊邪剑派,没有一个庶人,更没有一个奴人。
一个叫金莲的说:“师门待我们真好,我爹在边关半年的俸禄,也不及我一个月的供奉,我比两个弟弟争气多了!”
另一叫花筠的说:“所以我们要时时感恩于朝廷,更要感恩于师门。”
叫水芙的说道:“我最想感谢的当属我爹,若他不是出身锐士,我们就会像那些奴人一样悲惨了!”
金莲说:“我们泗水州郡发了灾,饿死了三万多人,满河尽是庶民尸体,把鱼虾都喂肥了!”
水芙说:“难怪我娘说水里的鱼不能吃,那都是给庶民吃的,他们吃自己同类血肉喂养的鱼,想想便觉得可怕!”
一个身影慢慢地靠近,花筠回头一看,不禁脸色大变:“纤云师姐……”
南宫纤云的脸色竟如纸一般白:“你们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众女自知失言,见势皆散。
湖边上只剩南宫纤云一人。
秋风把几片枯叶吹到她脚边,一只孤雁悲鸣几声,惊起天空如血夕阳。
突然有人在远处大喊:“快看,是海市蜃楼!”
南宫纤云抬起眼眸,只见无数尸体漂在河面上,两旁的树林里也挂着被风干的干尸……
仿佛沈戾描绘的世界清晰地印在那血色天幕之上。
壮观骇人!
毛骨悚然!
“原来……他没有骗我!”
南宫纤云喃喃道:“原来世道是这样子的,爹,您舍弃生命守护的,就是这样一个世界吗?”
“为什么……会是这样……”
她抬头轻声问,苍天默默,唯有一滴泪从她明亮的眼眸滑落。
你可以天真,
你可以无知,
但时间总能慢慢的把真相一步步地摊开,最后摆在你面前!
也许无法承受之轻,也许无法承受之重。
无论如何善意恶意,谎言可以暂时蒙蔽一双明亮的眼眸,但不是永远。
因为天空永远是那么清澈,如同镜子反射出世界真实的投影。
自从那天御剑峰上出现了百年难得一见的海市蜃楼,南宫纤云再也不能发自内心的微笑了。
她每天用虚假的笑容来面对生活。
每天听别人说着言不由衷的赞美之词。
每天要和自己的内心做着斗争。
她怀疑父辈同门是否真的在做正确的事,深刻检视甚至质疑师门的价值观是不是正确的。
她陷入了自我审视、自我怀疑、自我否定的情绪里。
她再也没办法说服自己。
她没办法让自己相信这个世界依旧是那么轻松美丽。
她没办法假装周遭的事物依旧是那么清新可人。
就这样一天又一天。
慢慢地一天变成了一月……
每天都是如此生活,心却终于承受不了。
真的累了。
她发现自己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没心没肺的开心了。
于是……
她开始选择逃避。
当你发现全世界都在欺骗你时,你是否会逃向那唯一的真实?
“我只去过玉京城,我想不到外面会是这个样子的。”
当她来到那座山峰上,少年依旧坐在石头上眺望远方,冷峻的脸上棱角分明。
“你为什么又来找我?指望我安慰你么?像他们一样取悦你?”沈戾冷笑地看着她。
当人都在天极真人专制意志下伪善做人,沈戾所表现出的叛逆乖张,在南宫纤云眼里竟是一枝独秀。
他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南宫纤云眼中水雾朦胧,楚楚说道:“你能对我有点耐心吗?我虽然天真,但不是傻白甜,我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不值得你这般憎恨,只希望以后能常见到你,想和你说说知心的话儿!”
沈戾如雕塑般沉默着人猜不到他的心。
南宫纤云小声问:“你、你为什么不吹那支箫了?”
“看见你,没心情!”沈戾说。
“那这样……不用你取悦我,我取悦你!”
南宫纤云想了想,忽然说:“不若……我绎舞给你看?”
“你还会跳舞?”沈戾撇嘴道。
优雅地去下头顶的笄簪钗,南宫纤云一头乌黑的秀发顷刻之间仿佛瀑布一般披落下来。
颊旁散发触上那张清艳雅颜,更多了几分邪美和异魅。
迎着猎猎的风,她扬起瀑布般的青丝簇拥着她的微笑,嫣然道:“欲问箫音化紫烟,也曾习舞度芳年,子衿青青何惜死,长歌悠悠在我心……”
当下她长袖蓦然一卷,腾空飞起,恍如敦煌飞天,看得沈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