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说,我想起了当年跟瞎子大爷讨饭的事,那年,我们被地主家的恶狗咬伤,半夜在路上,就听见附近的村子里传来鞭炮声。我哭了,跟瞎子大爷说,咱啥时也能有个家,能真正过个年呀。
又想起了玲花,不知她现在哪儿,一个孤苦伶仃的女人,能干啥?也许,她现在还在济南府的大街小巷,在茫茫人海里望眼欲穿……
我想到这儿,鼻子一酸,泪水就模糊了眼眶。
三麻子看看我,叹了口气,没吭声。
我们出了门,骑上马,继续往前赶路。
在马上走了一会,三麻子道:“再有百十里地,就到济南府了,争取天黑前进去,先找个旅店住下,好好睡一觉,等明天后天,再寻那个杂种复仇去!”
他说的“那个杂种”,就是“活阎王”他哥黄富贵吧,也不知俩人到底是怎么结下的仇。
“三爷,”我禁不住问道,“你和活阎王他哥认识吗?”
三麻子哼了一声:“不认识我就不去找他了。”
“那,咱真的是为了活阎王的家产,才要去灭了他哥一家吗?”我又问道。
三麻子不吭声了,喘气却粗起来,显然他心里不平静。
过了好一会,他才吐出一句话:“小小人的,问这么多干啥,赶路!”
他说完,甩手一拍马屁股,加紧了速度。
路上,因为过年的缘故吧,没一个人影,四野也是白皑皑一片,不见个村庄,目力所及之处,叠岭层层,山峦起伏。满世界就一个颜色——白。
我们翻过两道山岭,正走着,三麻子在身后突然手指着前面,问我:“郭子,前面那岭上是个啥?”
我闻声罩眼望去,远远地发现土岭高处,有一座被白雪覆盖的建筑物,准确地说是一座炮楼,很突兀地立在那儿,而炮楼顶上飘着一块破白布,白布中间还有个红圆点,跟狗皮膏药差不多。
我一愣,这不是鬼子的旗吗?咋……难道鬼子打到这儿了?
我心里咕咚了下,转头对三麻子道:“三爷,我怎么看着那好像是鬼子的旗呀,鬼子不是还没到这儿吗?”
三麻子一听,忙叫我勒住马缰,眯眼罩手仔细瞅了瞅,迟疑地问道:“你看清了那是鬼子的旗吗,我咋看不清楚?只隐隐望见一块破布在半空乱摆。”
你五十多岁了,眼神自然不行了,我心里说着,又眯眼罩手地仔细朝那望了一会,坚定地道:“就是,就是鬼子的旗,我见过的。”
这他娘的咋办,三麻子为难了,若骑着马从鬼子的眼皮底下过,那肯定会被爆头,可抛弃马,我背着他吧,万一被鬼子看见,不是万一,而是百分百会被鬼子看见,那还是要倒霉。咋办?
三麻子蹙着眉头,沉思起来。
后来才知道,济南府早在一个多月以前,就被鬼子占了。山东省政府主席韩复渠一枪没放就逃之夭夭。空抛下几百万平民百姓任日军肆意杀戮。
三麻子心思了一会,道:“你下马去看看,前面还有岔路没,咱绕过去。”
我下了马,踩着没膝的积雪,往前走了约一百多米,发现一条有人走过的杂乱脚印,直通向西面远处。
这可能是为了避开大道旁边土岭上的鬼子炮楼而特意绕道的人吧。既然他们能走,我们也能走。
我返回来,兴奋地跟三麻子说了,三麻子一听,也非常高兴,忙叫我上了马,紧往前赶去。
来到那条岔路口前,三麻子又眯眼朝那条岔道远处望了望,喊声:“走!”
拔转马头就拐了过去。
我们顺着前面的脚印往前走了约几百米,发现脚印又往南拐去,而西侧就是一条深沟。
不管它,顺着脚印走就是了,只要能避开鬼子的岗楼就行。
这样又往前走了几百米,隐隐发现前面有几只野狗聚在那儿在撕咬什么。
我忙对三麻子道:“三爷,野狗!”
三麻子骂了句:“没见过狗吗,大惊小怪地,咋呼啥,走!”
你娘,自讨没趣,我沉着脸,又赶马往前走了一段,距离那几只野狗还有几十米的时候,壮着胆子大声吼了下,那几只狗抬头望了望我们,拖着几块布片,颠颠地跑到路边地里又啃咬起来。
我脑袋轰地一炸,它们是不是在吃死人的尸体?
这时,三麻子也注意到了,低声道:“快走!”
我忙用双腿夹了下马肚,加快了速度,在经过刚才野狗聚集的地方时,我发现地上有一片发黑的血迹。
心里猛地一紧,显然,这人是被什么咬死或打死后,野狗才来吃的。因为野狗是没那个胆子攻击活人的。
那,他会是怎么死的呢,被狼要死的,还是被劫匪杀死的?
我们顾不得多想,加紧赶路,然而,令我们惊悚的一幕又出现了,只见前面路边,一颗被咬烂了的人头干巴巴地歪在雪地里,而周边因被雪覆盖,看不到其搏斗或拖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