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我发觉自己的脑袋有些木,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吧。
抬眼看窗外,阳光透过窗棂射进来,柔和而又温馨。不知名的小鸟在墙外的树林里叫成一片,各种音调都有,有些烦。
我慢慢坐起来,发现床角多了一片灰蓝色布片,拿过来一看,是一件无袖的汗衫,布是旧的,但针线是新的,床边的凳子上放着一碗稀饭和两个窝头,还有一碟咸菜。地上放着一盆清水。而且,床下还摆着一双新布鞋,一看就是刚做的。
玲花?难道她一夜没睡?我心里一热,泪水又模糊了双眼。
我穿好衣服,匆匆吃了饭,开门出了屋,急步向正屋大厅走去,然而,大厅里除了那尊菩萨像,空荡荡的再无一个人影。
玲花呢?我转眼四望,见院子已打扫的干干净净,从院门口到厨房间撒着一道水痕。
她应该挑水去了吧。
我忙跑进厨房,屋里还是没人,转身又向院外奔去。
出了院门,顺着时有时无的水迹,拐入了一片小树林,发现一条小道直通林子深处。
我沿着小道冲出林子,忽见一个头戴僧帽,身穿僧衣的人正蹲在溪边用木瓢一下一下地往身边的木桶里舀水。
那赢弱的背影,不就是我朝思暮想的玲花吗?
我鼻子一酸,轻轻叫了一声:“玲花……”
几步奔了过去。
我以为玲花会回身转头,或惊喜地站起来扑到我怀里。
可,她没这么做,只是在我喊出她的名字的一刹那,舀水的动作停了一下,又继续低头做着。
“玲花!”我奔到她身后,蹲身从后面抱住了她,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我感觉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但仍然一声不吭,也没回头,只是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淡淡地道:“都过去了,请你……这样不好……”
啥,啥?她要放弃这段感情,一辈子呆在这深山幽谷里孤寂终老?
“不!”我哭喊一声,抱着她起身站了起来,急急往树林子里走去。
她显然是吓坏了,在我怀里连连挣扎:“你,你……请不要……我,求你放开我好吗?”
她奋力挣扎着,哭了。
我心里猛地一沉,完了,难道她真的皈依佛门,不食人间烟火了吗?
不,不会的,她心里一定还有我,要不我身上这汗衫,这鞋子……
我一阵百感交集,低头硬亲住了她红润的嘴唇。
她徒劳地挣扎了几下,渐渐地,渐渐地放弃了,只那么闭着眼,眼角咕咕地溜出了两行泪水。
玲花呀,我心里一酸,抱着她慢慢坐到了草地上,但嘴还是紧贴在她的粉唇上,她闭着眼一动不动,既不配合,也不挣扎了。
好久,我抬头长出了口气,又把脸颊贴到她的腮上,紧紧拥着,哽咽着诉说了我为什么突然离开她,以及这一年来的思念和寻找。
当然,我是绝对不敢提和荷花及“大花瓶”她们的事的。
而是极力把我塑造成一个有血有肉,敢爱敢恨,忠贞不移的男子汉。
玲花闭着眼,流着泪,在我怀里听着,听着,身子慢慢地主动贴了上来,双手搂着我的脖子,头拱在我胸口上,突然呜呜大哭了起来。身子随着哭声,急剧颤抖着,像个委屈的孩子。
我也紧紧抱着她,心里却发出了莫名的火焰,三麻子呀,三麻子,你这个杂种畜生,为了一己之私,生生把我俩拆开了,你算个人吗,畜生不如,老子以后绝不会再听你摆布了。
我要玲花,要过安稳的日子!
我轻轻抚慰着她的脸蛋,嘴里说着一些安慰的话,使她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
也知道了她这一年来的悲惨遭遇。
原来,那晚我俩在那个女人家里分别后,她就老实地蹲在院墙下等啊等,当听到村子里枪声大作,喊杀四起的时候,她心里唯一挂念的是我,最后,等一切声响都平息下来后,还没我的身影出现。
她急了,敞开院门跑了出去,却见一群乡民举叉舞棍地向她家那方向呼喊着冲去。
她以为我们出事了,就跟着村民往家跑,但还没到院门口,就发现了一堆死人。
她懵了,哭喊着扑上去翻找我的尸体,却没踪迹。
后来,她想起了我曾对她说的话,认为我们去了济南了,就挎着个包袱,独自上了路,风餐露宿地往济南奔,目的就是要找到我。
后来,她身上的钱花完了,就一路乞讨着,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终于来到了济南府,但那儿因日军即将打来,整个城区和郊区乱成一片。
盗抢成风,杀人强奸遍地都有,她因是个披头散发又邋遢的乞丐,没人对她动心思,侥幸躲过了这场灾难。
在城里寻了我几天,见这儿能跑的人都跑了,渐渐成了一座空城,心思我们也不会傻留在城里了。
就在鬼子到来的前夜,她跑出了城,又流落到了附近的乡村,继续打听我的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