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道上,我找了一个水坑砸开冰,洗了头脸,又蘸着水把袄裤上的灰土擦干净,这才轻着身子大步向小王庄走去。
其时,太阳在东面地平线上刚刚露头,四野地里白茫茫一片,那是还没融化的冰雾。
经过昨晚的起死回生,我的心情也大好,在路过宋家庄的那段路上,我几次朝村口张望,但除了几个早起进城或拾粪的男人外,再无其他任何熟悉的身影。
荷花,也许刚起床吧,或在做早饭?脑子里闪过她憔悴瘦削的脸庞和身影,我心里暗叹了口气,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去她家看看,哪怕跟她说几句话也好。
我这么想着,伸手摸摸衣兜,还有些大洋,到时一下给她就行,忽然又想到了还有个金稞子,往裤腰里一探,疙疙瘩瘩的还在,好,这些钱足够她花一阵子了。
我走过那段路,来到了往小王庄岔的那条小路上,抬眼瞅着远处的村子轮廓,又想起了三麻子叮嘱过的话。
难道那个黄福贵真会派人在阿云家附近眯着?可既然姓黄的早知道阿云救过麻子的命,为啥不杀掉她?还有,她和麻子到底是啥关系?和黄富贵又是啥关系?
我竭力去想,却咋也捋不出个头绪来。
还是别费这个脑子了,如果死不了,到时自然会知道。
我张开大口,深吸了一口凉气,透彻心脾,顿觉清爽无比。遂昂首挺胸来到了小王庄村口,见大街上没一个人影,只有两三条土狗在路边舔舐着屠户半夜杀驴后留下的污秽。
进了村,因为有三麻子的提醒,我便谨慎起来,边走边左右撒目着街边有可能出现的身影或暗中偷窥的眼睛。
不过还好,直到我走到阿云店铺门前,也没发现有可疑人踪。
我轻舒了口气,见阿云的店门挂着厚厚的棉毯,便径直上前,掀开棉帘,抬步进了屋里。
阿云正在那儿鼓捣炉子,听见动静,转头朝门口望来。
“姐!”我轻轻地叫了一声。
阿云一愣,瞪眼张嘴地看着我,慢慢站了起来:“郭……兄弟!”
她满脸惊讶之色,喃喃地叫了声,眼里突然露出了一种莫名的复杂表情(仰或是恐惧?)。
我急步走过去:“姐,你咋的了?”
话没落,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喊:“老板,来两个驴火烧,一碗肉汤,加香菜的。”
我闻声回头望去,见一个头戴棉帽子,身穿破旧棉大衣的三四十岁的男子从门外走了进了,四目相碰,他犀利的眼神刺的我心下一颤。
阿云却并不理他,而是对我道:“表弟,我表舅妈还好吧,你看你这一大早的来,裤脚都结冰了。”
她说着,蹲身替我拍打着鞋子上的冰霜,顺势用手捏了我一下。
我一愣,猛然醒悟过来,忙道:“还那样,整天神神叨叨的,我真烦透了。”
“你看你,咋这样说表舅妈呢,管咋他也是你的亲娘,以后别再跟那些鬼头蛤蟆眼的东西去赌钱了,在家好好干活,多孝敬孝敬老人,知道了吗?”她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跟真事似的。
我知道,这真是碰上黄富贵的密探了,心里又惊又怕,暗暗佩服三麻子的神机妙算。
“听见没?”阿云火了,忽地站起来,搡了我一把,“你再去赌钱,我可不敢再借你,我挣钱容易吗,起早贪黑的。”
我假装不耐烦地用本地话应道:“知道了,姐,啰嗦个啥呀。”
“你还敢犟?”她伸手拧住我的耳朵,“快去后边给我劈柴火去!”
她说着就拽着我往后门一推,我借机哎吆着抬腿向后院走去。
我感觉后背被那双犀利的眼神盯着,浑身不自在,直到出了屋门,挣脱了他的视线,才长舒了口气。
来到小院子里,眼睛四下撒目着柴火和板斧,耳朵却机灵地听着前屋的动静。
只听那个男人问道:“那小子是你表弟?哪个村的?”
阿云大声道:“远亲,李家沟子的,以前不走动,爷俩都好赌,前些日子我表舅死了,我也不知道,狗剩,就是我这个表弟,不知听谁说这儿有我这么个亲戚,就打听着来借钱,我可怜他,就给了他一块大洋,谁知道还借上瘾了……”
阿云,怪不得三麻子会跟你有生死之交,也是他最为敬佩的女人,这刚才的一出戏,让我彻底服了。
也幸亏三麻子提前提醒过我,要不我真要演砸了,唉。
我从屋檐下抄起一把板斧,走到柴火垛旁,开始干了起来。
刚劈了几块木头,阿云从门店里走了出来:“不用你看,快,进屋喝口水吧,狗被我支走了。”
“他哪儿的?”我低问道。
阿云道:“走,进屋吃饭说。”
我跟着她来到后屋的房间里,也就是以前我准备远行时住过的那间。
我坐下后,她端来了一大碗驴杂汤和一小箩筐驴肉火烧。
我早饿了,埋头大口吃喝起来。
阿云趁着这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