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没打算给稻子找个后妈?”
“没打算。后妈那么好当吗?不是谁都愿意当的。再说了,我还是怕对稻子不好。你来帮我了,我有个什么事走不开,你还可以帮帮我。我打算今年拿下手里的这个项目,然后我们公司的处境也就会好很多了。你跟着我,也不至于太委屈。”
“阿良哥,我怎么会委屈呢。只要是稻子的事,不管我在哪,你随叫随到。”
“你妹今年要高考了吧?你可别影响她。所以你该干什么应该知道了吧?”
“嗯,我妹没问题的。你放心。她想考北大。”
忆良总算松了一口气。他很珍惜东方岩这个朋友。他们曾经是同事。当年大学刚毕业的东方岩只身来到北京,应聘了忆良当时所在的那家公司。已经是业务经理的忆良看中了这个西北小伙的憨厚劲,跟他这个北京老炮性格一拍即合,两个人就成了好朋友。一转眼这都快八年了。东方岩看着忆良潇洒挥霍,也看着他坠入爱河,看着他和朱颜结婚,看着朱颜坐在画室里一语不发泪流满面,看着稻子的降生,也看着这个可爱的小精灵一天天长大。忆良呢,则看着这个西北傻小子一天到晚埋头工作,还兼职打工,看着他妹妹拼尽全力,看着一个个女友离他而去,也看着吴桐与他相识相恋,又到如今的分手。他们算得上是难兄难弟了。
“我本来还以为这次你跟吴桐能成呢,份子钱都准备好了。”
“你不损我难受是吗?”
“欸?我就纳闷儿了,你长的也不缺鼻子缺眼睛的,又勤快踏实,怎么那些姑娘都瞎了眼呢?”
“哥啊,你真是我亲哥。”东方岩白了忆良一眼。忆良也笑了。
“对,我就是这么安慰失恋的人的。失恋有啥大不了的。又不是天塌了。矫情!对了,稻子有点抵触幼儿园了。说实话,我最担心的就是她了。你有什么法子没有?”
“我连幼儿园都没有上过好吗?”东方岩又白了一眼忆良。“回头我问问我妹,她上过幼儿园。”说完哈哈大笑。
周一早上,稻子再也没有把胡萝卜挑出来放在盘子的一边,虽然她吃得看起来很艰难,但好歹不再抵触胡萝卜了。忆良可高兴了。用力亲了她两下。只是稻子的情绪不太高。
“怎么了?我的小宝贝?”忆良啥也不怕,就怕闺女不笑。
“爸爸,我能不能不去幼儿园?”
“幼儿园不好吗?小朋友都要上幼儿园的,然后才能上一年级,二年级,三年级……”
“我不想去幼儿园。”稻子打断他。
“稻子,来,你看着我。”说着他转过稻子小小的身体,看着她纯净的大眼睛。“稻子,可不可以告诉爸爸,你为什么不想去幼儿园?爸爸想知道。”
“我不喜欢跟小朋友们在一起,我想一个人。”
“这样不好哦。小孩子呢,应该跟小孩子在一起,不能总是跟大人在一起,也不能总是一个人在家里。”忆良一边说一边把她抱下椅子,给她背上小书包,准备送她去上学。
一路上稻子没再说话。
暑假到了。稻子最开心的时候也就到了。她终于可以不去幼儿园了。封园前最后一天,忆良参加了中班的毕业典礼。稻子和同学们一起表演了一台儿童剧。忆良在台下冲她招手,稻子笑了。
她好像逃离了什么似的逃开了幼儿园。至少有一个暑假的时间,她不用去幼儿园了。
与此同时,东方岩给忆良打来报喜的电话:小鹤顺利地被北京大学中文系录取了!他们一家明天就到北京了。
东方岩的父母祖上也算是富户人家,不料家里犯事,举家逃难移居至甘肃静宁,到他祖上三代时已经沦为地地道道的农民了。东方在他们那儿是个罕见的姓氏,当地人嫌叫起来麻烦,只管叫东老汉和东嫂。他们家出了个文曲星,这件事可是轰动整个静宁了。东老汉这次携妻带子进京,比自己中状元进京还要得意。他把自己的二胡都带上了。
东方岩特意退了自己那个合租房,在二环崇文门附近租了一套二居室。房租几乎耗去了他工资的三分之二。但他想让父母在北京住一段时间再回老家,也好让二老见识见识祖国首都的繁华。
东方鹤离开学还有一个多月,哥哥建议她先陪父母在北京玩一玩,等到开学就专心学习,什么都不要问。
稻子每天在家里楼上楼下地跑,不亦乐乎。除了有些黏忆良,剩余的时间她就一个人在家里的书房看图画书。那是以前稻子妈的书房改装的。朱颜离开后,忆良没有时间难过。稻子尚在襁褓,他又当爹又当妈,父母在这时也不计前嫌,毕竟是自己的孙女,过来帮了不少忙。忆良一次都没再踏足那个画室,直到有一天当忆良做好饭扭头发现稻子没有坐在婴儿椅上。稻子刚刚学会走路,探索的愿望十分强烈,磕磕碰碰丝毫不会阻碍孩子那种天性。忆良四处寻找。画室的门被打开,稻子站在还未完成的画布下。那是朱颜在这个家创作的最后一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