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自己生活在北京与安徽老家或者别的什么地方都没有差别,都市的繁华与文化中心的地位、,对她来说都好像远在天边。她很少去闲逛,就连博物馆和剧院等地方也去的很少,这个城市的人事物对她来说似乎都只是布景。无声的布景。每一天当她混合在上下班的人流中时,不知道这些擦肩而过的人与她的交集在何处;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与这批人搭同一班地铁,在同一节车厢;她戴着耳机,听自己音乐,有时候也被打动得潸然泪下,有时候纯粹只是隔绝外界的噪音,用一种有序的噪音隔绝另一种无序的噪音。
她的社交生活极少。很多业界内的聚会与小圈子,她都不介入,不参与。刚开始来北京时,她还对这些社交活动有些好奇,可是参加了几次之后,她觉得那种场合和时刻,她坐立难安。的人都在互相恭维、吹捧,她觉得自己仿佛被灌了让人无法开口的某种毒药,她对自己的上司和社里的领导都说不出那种话。她看着身边的同事极其自然不着痕迹地溜须拍马,心底里又佩服又厌恶。所以她在社里的存在的确很特别,总编看中她的勤恳和踏实,但社里的人总认为她可能比较孤僻、内向,慢慢地也就很少有人和她交往了。大家白天8个小时在一起时只是因为工作原因聚在一个屋檐下,而一旦下班之后,就各自成为对方生命中的路人甲一般。
可能在北京打工的“白领”都有这种明确的认知,所以也不会对“职场友情”有过分的期待,但庄禾内心还是坚信如果她与某人臭味相投,那她一定是自己的知己,只是这样的人自从大学毕业之后就没再遇见过了。
高中时代她有几个很要好的朋友,现在她们都天各一方,也基本上都已经成立了自己的小家庭,她们几乎不再见面了。除了十分偶尔的网络联系。她时常回忆那个时代。她们每周末都要给彼此写信,周一去学校时第一件事就是互相交换信件。她喜欢亲手制作各式各样的卡片和信纸,写上满满的心里话,然后叠成各种形状,最多的时候是叠成心形,再装进自己做的小信封内,期待着交换信件的那一刻早点到来。那个时候到底有什么话那么想和对方分享呢,她已经记不得了。上了大学之后她还跟高中时代的一位朋友保持着信件往来。她可以写上满满的三页A4纸,与他谈论文学、读书、校园、思想等的一切话题。而他也用密密麻麻的小字回应着她。她也几乎忘记了他们之间的友情是何时结束的,好像自然而然地,再也没有信件寄来,她也没有在A4白纸上洋洋洒洒地倾吐的欲望了。她回想的时候常常吓一跳。时间的力量蚕食了的东西,包括记忆。
大学时代她交到了两个好友,除了自己的舍友外。她们一起去逛博物馆,看电影,偷尝洋酒和烟的味道;也一起信步谈天说地,去超市买一大堆零食回到宿舍边看电影边享用。后来她们去哪儿了呢?其中的一个早已结婚,去了日本。而另一个呢,也即将结婚,她们还因为闹了点误会,已经不再联络了。
庄禾来自安徽的一个小县城,跟着单亲母亲生活。她从小到大都算是乖巧,母亲对她寄予厚望,她也没有让她失望。研究生毕业就离开了故乡,一直在北京。因为母亲身体有些小毛病,她便把她接来和自己一起生活。她每天为她做好早餐和午餐,然后乘一个小时地铁去单位,晚上下班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往厨房跑,她得准备两个“独身女人”的晚餐。周末的时候她带母亲出去散散步,采购一周的生活用品和食品。这样固定而简单的生活已经持续了3年了。庄禾内心平静,虽然她时常会为一些事和感情所动容,所困扰,但她坚持自己单调的生活,并不打算去改变。
她的母亲没有工作,有时候会因为身体的毛病要她陪她去医院。她也为女儿的婚姻担忧。陪伴在女儿身边的3年,她看到女儿一步步把自己与外界封闭起来,生活的路线固定在上下班、单位、出租屋、超市和菜场之间,她心如刀割。她跟朋友和亲人们如泣如诉地倾倒着自己心里的苦水。她也曾给庄禾介绍过一些对象,但都不了了之。不是庄禾看不上人家,就是别人看不上她,总归没有遇到对的那个人。
有一段时间,庄禾动过回老家的念头,毕竟自己一个女孩子带着身体不好的母亲,在北京漂泊是很辛苦的。她的工资并不高,刚够每个月母女俩的开销。她觉得自己一直租房住倒无所谓,可是体弱多病的母亲也这么跟着她四处搬家,内心充满愧疚。每次在路上接到卖房的广告,她都会仔细看完,然后心碎地扔掉。她知道自己并没有想过要在这里安家落户,只是目前她到底应该留下还是带母亲回到属于她们真正的故乡,对她来说还是一个模糊的问题。
庄禾的父亲在前她小学5年级就跟母亲离婚了,前几年他也过世了。他在她的生命中留下的记忆少得可怜,因为他那时候即使是她的父亲,却很少在家中见到他的身影,他好像总是在外面,很少归家。她记得小时候半夜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