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禾正在办公室埋头校对她负责的稿件,正准备把最终的校样送给主编签字,她走路总是低着头,推门时正与来她办公室找她的吴桐撞了个满怀。√庄禾连声道歉,稿子洒了一地。吴桐帮她捡起来,放到她手里,最上面的正好就是东方鹤的头条诗。
“你就是庄禾吧?”吴桐打量着她,“我正好要找你。”庄禾一看就是那种在人群中一点都不显眼的女人,避免麻烦,她把自己的锋芒都藏起来。她本来就把自己划归为“笨口拙舌”的类别,如果没有必要,她也绝不会多说一句话。她没问对方是谁,用一个“嗯”当作回答。
“我是吴桐,平时我也很少来诗歌办公室,只是想了解一下诗歌部今年的一些情况。你是编辑,我们好像很少见面哦。”
“嗯。”庄禾扶了扶她的近视眼镜。
“那你给我介绍一下吧。”
庄禾被这个突然杀进来的总编助理弄得有点不愉快。“是主编让你来的吗?”
“不是。我是总编助理,我就不能来了解一下吗?”吴桐也有点不愉快了。
“我的直接领导是主编,我只对主编负责,包括的汇报。如果你想了解,可以多关心一下咱们的杂志,我认为这是总编助理的基本职责之一。”
吴桐大跌眼镜。这个黄毛丫头竟然教训起了自己。她只不过是想来替东方岩了解一下情况,没想到被这个死心眼的编辑给吃了个闭门羹。“我看过了最近几期的杂志,对诗歌板块很感兴趣。我注意到咱们今年有大奖赛,才来问你的。看来你误会了我。”吴桐很不自然地解释道。
“是的。最近正在准备大奖赛的事情。这些稿子我正要送给主编审阅。”庄禾抱着稿子准备去做自己的事情。
“好吧,我不打扰你了。晚一点有时间的话我再找你。”吴桐第一次见识到说话这么直白毫不客气的同事。她知道庄禾说的话有理,无理的是她自己。
什么有用的情报都没搜集到,她又被必须为东方岩做点什么的倔强心所驱使,一下午,她都在琢磨着该如何赢得庄禾的信赖,与她对上话。
5点一到,吴桐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急匆匆来到楼下,她想等庄禾,约她吃个晚饭。庄禾出来了。她迎上前去。
“庄禾,你好!下午是我冒昧了。我想能否请你一起吃个晚饭。我有点事确实想咨询你。请你一定赏脸。”
吴桐看到她似乎往后弹了一下。
“都是一个单位的同事,怎么说的那么官方?我是可以吃晚饭,但是我时间紧,我还要回家做饭给我妈妈,如果可以的话,有事就简单说完。或者我们边走边说。我坐5线,你坐几线?”
“那好吧。我也坐5线。”其实她开车了。但是她担心自己开车送庄禾,她又坚持自己走。她不想让这件事一直在她心里。她很想帮助东方岩,用她自己的方式。
她们排着长长的队,正是下班高峰期,人太多。她们迟迟没法上地铁。人群把她们俩推来搡去的。吴桐跟着她站了几站地铁,把大奖赛的相关情况了解清楚了,并且知道东方鹤的确在候选名单里后,就在换乘站急忙下了地铁。她随着人流挤出车厢门,看到庄禾向她挥了挥手,然后从包里掏出一本书。
《包法利夫人》,她看到了那书名。很旧的版本。心里不由得一惊。她读过这本。当年她把这本书列入“再也不想读书单”,不是因为本身的问题,而是她觉得福楼拜手下的包法利夫人就是她自己的写照。
她赶紧逃到对面的站台,乘了几站地铁回到了杂志社地下车库,开车回了家。她把情况转述给了东方岩,东方岩没想到她会为自己打听到如此详尽的情况,心里很感激,但只是说了一声“谢谢”,他不能再说更多了,以免自己的心不坚定。
东方岩挂完电话,双手捂住了脸,他太疲惫了。这几个月来他一直和她保持疏远的关系,她也一直不联络自己,但是一个电话就能把他们内心用魔力封住的水面搅扰得惊涛骇浪。
“是不是把的苦都吃过了,吃尽了,以后就只剩下幸福和快乐了?”
“是的。我们以后就只剩下幸福和快乐了。”
“那我们要努力,现在努力把的苦都吃完。”
这段对话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却一直回荡在他的脑海里。他感到眼泪顺着手掌往下淌。
与此同时,开着车打完这通电话的吴桐也哭了。以前她看《断背山》的时候一直看不懂其中一个细节,分离的情人为何会在分开后因为难过而呕吐,如今她终于知道了,急遽而强烈的痛苦会让一个人的胃产生呕吐反应。强烈的痛苦让她不得不停下车,她趴在方向盘上吐又不完全能吐出来,可她太难受了,她没办法开车。
第二天早上,吴桐在电梯里遇见庄禾。她戴着耳机,认出她后,摘下耳机,跟她打了个招呼,顺便合上了她手里那本发黄的《包法利夫人》。
“喜欢福楼拜?”
“他写的太真实了,真实又简练。现实一向如此,残酷又迅速。”庄禾回答。
“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