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达方式就是写检查。
在一个早就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年代,“写检查”竟然成了一个领导下属的常用手段,实属罕见。东方鹤无意间了解到原来留在这儿的“老资格”,几乎都写过检查,有些可能还不止一次两次。而那些可能没动手写过的,也是被骂到麻木了,索性根本没把那些伤人的话听进耳朵了。还有一类顽固的存在,他们既可以免遭写检查之痛苦,又可以获取自己稳固上升的机会。诸如王东这类人。他拍马屁的功夫登峰造极,炉火纯青,出神入化,无人能及。东方鹤在参加会议时听过。第一次听时她一愣一愣地,没明白对方在干嘛,几次下来后,她才知道原来是在老虎脖子上挠痒痒。再后来,每当他开始拍时,东方鹤就坐立难安,几欲离席。可是谁也阻挡不了他拍,而且人事物,他都能巧妙利用起来,最终化为对主编的溢美之词滔滔不绝。
这一套主编很受用。十分受用。因此他总是被王东挠得痒痒的,靡靡的,连批评他都格外珍惜些。
新来的曼妮似乎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榜样”和努力方向,王东那一套不知道她有没有用心学,但是不学则已,她的功力与他也算不相上下了。每次开会,主编看着王东满脸堆笑的脸和曼妮漂亮又上扬的嘴角,那双本来就很小的眯缝眼就更看不到眼珠了。可是面对其他恐惧战兢,唯唯诺诺,没有新鲜的恭维之词的新人旧人,就又可以看见他的眼珠了。
每次曼妮和王东一唱一和迎合主编时,东方鹤胃里就觉得翻腾得厉害。等到很久以后东方鹤才知道原来主编用的计谋不可谓不深沉。
他取得主编的位置似乎颇有微词,也在业内树立了诸多敌对势力,一众人等虎视眈眈他这个肥缺,竟都守株待兔般等着揪对方小辫子。主编刚来到主编这张办公椅还未坐热,便开始计划。可能是千篇一律的怀柔政策,笼络人心,等人都为其卖命而他也掌握了行业内流程和之后,他再将深入其中的人一个个清理出去。多么老套!可是就是这样他才有了得意洋洋,四处炫耀的资本。
在这一套手段的背后,是用金钱和宣传堆砌起来的牢固根基。能够触及到的地方,而又对他不够了解的,他会想方设法先接触建立联系如果对方也对他有所需求,那正好一拍即合。他用他的财富来取悦那些文人骚客,而那些所谓作家学者的,则拿钱忽悠。由此他看起来建立了一个庞大的“文学集团”,可以看到领头扛旗的一定是王东,奋力吆喝的是曼妮,而他则被簇拥在众文人中间,大家你好我也好地大步向前。
文人不全都是这样,但金钱的诱惑力确实难以招架。有时候辛辛苦苦工作一个月挣到的工资还不如替主编站一次台来的多。所以他们基本上是从拒绝走穴邀请的。除非是两个活动时间冲突。即便冲突,他们也会尽力早上飞机落地到A地活动现场,签字拿钱后,晚上坐夜班飞机赶往B地活动现场。所以当你看到大部分文人基本都在天上飞来飞去时勿讶异。他们也是日夜不寐地为“文学”忙碌着的。
再说,主编宣传手段用得溜。杂志社的活动,冠以其名的文章,一次或短或长的访谈,他都能想办法放到业内最负盛名的网站、报纸、端。这还要归功于王东,据说他曾在传媒公司干过,结识了一帮“新闻人”。
总而言之,主编的大名是业内人尽皆知。在场合,他表现文雅,并无过激之举。要说他的缺点,只不过在员工面前比较喜怒无常,不将员工视为平等罢了。
当年他发迹之后,曾遭遇很多惊心动魄之事,这一点他也曾语重心长地跟几位心腹之人说过。他的亲人无一例外全部背叛了他,而他也赤手空拳面对过持枪威胁的死敌。如今他已把家庭和情分抛诸脑后,认为那些儿女情长磕磕绊绊的东西对一个人的成长百害而无一利。
东方鹤就亲眼见到了财务部的一个女职员被他滥用职权开除的全过程。这件事对她打击颇大,以至于她很久一段时间都无法平复。
事情是这样的。
主编某次又吆五喝六地在某会场组织了一次什么活动的千篇一律都是他的那帮老捧场的腕儿。财务部的小张例行公事去给大家发放劳务费。事情几乎都快结束了。不巧的是曼妮那天也在。小张和她客套寒暄了几句,本以为自己都可以离开了。但是曼妮手里拿着水壶对小张说:“你去那屋给大家加点水。”正好刚刚加过热水的服务员回来了,小张就说“不必了吧,不是刚刚加完的吗?”曼妮因为自己没有使唤得了小张就一脸不高兴,“算了算了。我可不敢使唤你。我自己去加水好了。”小张就离开了。谁知,她还没回到杂志社,主编的夺命连环call就打来了,不问青红皂白就把小张骂了一顿。大致意思是:“我怎么还使唤不动你了!我在内屋叫了你好几次,都不搭理我!还拉着一张臭脸!离开也不跟我打声招呼!太放肆了!还把不把我放眼里了?!”之类的就气冲冲挂了电话。事情很明显,小张从头至尾也没有跟主编说一句话,也没进他们开会的内屋,又如何来的主编“叫她好几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