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就这样过去了。对于东方鹤来说这是一个意义非凡的夏天,她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一下子偶然社会,窥视到社会并不明朗的一个侧面。她因此所受的震撼是巨大的,影响是深远的。东方鹤在多年后曾回忆起这段经历,认为她的择业甚至整个人生走向和这两个月的不无关系。她对人与事的看法从此不再单纯如幼童了,虽然她还未找到合适的角度和眼光去面对迎面而来的一切。
暑假在意外而来的剧烈痛苦中草草结束,这令东方鹤有些猝不及防。她本来就对眼前事没有完全消化干净,尽管很多人都开导过她,但她说自己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平复。而这段时间里,她没有写下一行诗歌。她深感创作与现实的种种密切又矛盾的关联,又试图清理掉障碍,为她的写作之路找到一条通畅的大路。事实证明如果没有安心的外部环境,她是无法创作的。引发她创作冲动的只是内部环境的变动。看来她在内外环境之间尚不具备调配好那个微妙的平衡的能力。
东方鹤对自己较为苛刻,在这段写作空窗期,她几乎不忍回顾自己每一天重复单调而又充满斗争的生活。痛苦的不仅仅是这种周而复始,还是在这周而复始当中,没有一丁点儿灵感涌现。人既忙碌又心焉,既恐惧领导的震怒临及自身又满脸谄笑的景象像是用刀刻在了她的心版上似的,她不用闭上眼睛都能浮现在眼前。她很担心自己是否是灵感枯竭了,像大多数早夭的天才一般。她读过兰波和叶赛宁,深怕自己走上他们的老路。于是她更深一点地去读他们的诗,但这种灵魂深处最为隐秘的恐惧却没有减轻的迹象。此时的东方鹤并不知道她的人生与诗歌的关联起伏,不知道自己未来是否是非写作不可,不知道自己将来如何在这残酷的世界取得一处小小的立足之地,如何谋生,余生与谁共度,是否有快乐幸福相伴亦或是曲折愁苦相随……19岁的她还想不到这么仔细,只是那未来的人生在远处隐隐迢迢地向她眺望,她似乎感受到了那眼光里的灼热与丰富。未来的她对现在的她似乎有好多话多的话要说……
对于殷英和汪浩夫妇,这个夏天可能仅仅用痛苦不堪一个词就可以概括全部了。他们原本完整幸福的家庭失去了维系这种幸福的至关的因素——孩子。而孩子怎样在他们眼前落水遇难的场景永久地印在了夫妇俩的脑海和心田。这一个月来,东方鹤亲眼看见殷英与丈夫走向分居,甚至他们二人已经完全习惯分居,也不再打算复合了。在东方鹤这个外人看来,他们俩的关系越来越客套。殷英对汪浩越是举案齐眉,东方鹤就越担心。她的预感是对的。其实谁都可以看出来,这不是正常的夫妻,好像他们二人的夫妻情分到孩子失去的那一天也同时戛然而止了。东方鹤向哥哥说起过这事。说起自己的爸妈天天吵吵闹闹的,没有好言好语互相款待,谁做好了饭也没有说等着谁,否则就不动筷子的;孩子,亲戚邻居的小事,两个人也能嚷嚷半天的;也许只有这样才是亲人。而殷英很明显把汪浩从自己的生命中剔除出去了。其实汪浩并没有过多的想法,只是这样前所未有的“礼遇”也终于让他感受到“被拒之千里之外”的失落和悲凉。孩子不能死而复生,眼前的人他亦抓不住留不下,他的人生头一次遭到如此重击。平日里喜怒都不行于色的坚强如汪浩般的男子,这时候也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他再也承受不住了。所以殷英提出离婚的时候,他一点都没有反对。
对于忆良来说,这个暑假他与提娜的关系终于前进了一步。他们曾经在浪漫的蓝色海滩追逐嬉戏,在浪花的怂恿下,忆良拉着提娜的手,沉浸在孩童一样单纯的快乐里。稻子在他们前面疯跑,满身满脸都是海水,忆良的爸妈在海滩浅水区散步,看着孩子们放开自我,拥抱自然和彼此,他们由衷地感到幸福。他们从海滩回来后,忆良却又退缩不前起来,其实这恰恰是他认真思考并正视此事的预兆。他暗暗下定决心,如果这次他决定婚姻,那他绝不再像上一次一样,只照着内心的激情和冲动去行事。自从东方鹤来到他的生命中以来,他开始认真思考了许多关于自己前一段婚姻失败的原因。也试着站在稻子的立场去看待自己的婚姻,去体会年幼的孩子幼小的内心世界。他悲喜交加,深觉对不起稻子,一段时间内他没有办法理直气壮地面对女儿。但他必须刚强起来,提娜每天的陪伴也鼓舞了他。他把自己与朱颜的过往都跟女儿诉说了,孩子以最大的爱心安慰了自己的父亲,因为在他多次的叙述过程中,稻子感到父亲对母亲的复杂感情并不比她自己逊色。她以“同病相怜”的姿态去宽慰了自己的“病友”。之后,忆良确定了与提娜的恋爱关系。虽然东方岩一直催促他求婚,扬言自己的婚礼一定要与他的一起办,即意味着如果忆良一天不结婚,他们就一天不举行婚礼。忆良顶着这“甜蜜的压力”,仍然按部就班地听从了自己的内心,更主要的,他很注重和提娜的交流。稻子在上钢琴课的时候,忆良和提娜同时报了一个“婚姻与家庭”的辅导班。
一向对自己甚解的提娜知道自己对于恋爱与婚姻知之甚少。她曾一度以为自己会做“单身贵族”一辈子,她也曾经十分享受无波无澜的单身生活,在她的前半段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