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之前,景已经做好了一切留法的准备,他顺利通过了巴黎大学的考试,也退出了音乐社。音乐社发出招才纳贤的广告,开始招主唱了。世事浮沉,东方鹤内心的消沉持续了一段时间,她好像第一次体会到人生的哀凉色彩,以及一种无能为力的泄气。不是事情只要自己付出百分百的努力和真心就能换取相应的后果,反而是这种期待之后的落差她好像坐在一辆刚刚爬完坡紧接着又要从坡顶急速下滑的大巴车上一样,她感到失重带来的恐惧和心慌。但不论如何,景已经要走了。这是她无法改变的事实。
大二过得如此惨淡,以致这个暑假她不愿意回家了。也许更准确的说,是她害怕回家。东方鹤属于那种一旦遇到不好的事情,她是不愿意把那种低落的情绪带到家人面前的性格。也许是太在乎家人了,家人也同样爱护自己,她才没有办法把自己承担不了的压力施加在年迈辛劳的父母以及刚刚新婚不久的哥嫂身上吧。
东方鹤百无聊赖地坐在图书馆的窗前看着窗外的树叶发呆。也许从大一暑假开始,景和她之间就注定没有结果。“大一暑假我在干什么呢?”东方鹤回忆往昔总有一种恍然隔世的错觉。“哈!实习!那次奇葩而痛心的实习!”东方鹤哂笑,为自己的回忆增添了苦涩的底蕴。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她曾对何庆说自己害怕实习。虽然何庆开导了她,她还是有些愁眉不展。
景出国前,和东方鹤一道去了稻子家。虽说东方鹤每周一次还是去忆良家吃一顿饭,陪稻子安静地看一会书,但这次再去的时候,她还是觉得稻子一下子长大了很多。景也许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变化。稻子把他登上杂志的那幅画摊开来,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尴尬地笑了。
“这是那次画的草图,后来就完成了。稻子喜欢吗?”景的眼神不敢直面直愣愣看着他的稻子。
“不喜欢。因为多了一个人。”稻子说话的语气和在不知情的东方鹤听来并未引起反应,只是景,一下子警觉到坐立不安的程度,他从地板上猛地站起身。
“稻子,这个是你,这个是我,没有多余的人……”东方鹤低声地对稻子说。
稻子却将她的手指慢慢从她们俩移开,挪向窗外田野里的那个妇人。“只有她在笑。而我们俩,看起来好像在哭。”
景走向另一边的,试图抽出一本看起来很厚的书,却因为上的书摆得太紧,没有抽出来。东方鹤第一次听到幼儿如此一针见血的解读后,大受震撼,她再次去端详画面中的自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不,我不能在稻子面前哭!”她咬住嘴唇,低着头,不想让稻子看见自己跟画面中那个满面笑容的人之间的斗争。
景没做解释,东方鹤没有问,但她心里已经知道不管是不是因为某个“在田野里微笑的女人”,他们之间已经告一段落了。最后一次拜访就这样结束了。景离开了中国,带着东方鹤的牵念、不甘、无奈、犹疑和初恋未果的痛苦。
忆良和提娜婚后感情很好,稻子终于有一个真正的家了,对于东方鹤来说,这是阴霾中唯一一丝亮光。
东方鹤一时间没有决定好暑假是否去实习,也没有选定实习单位,学校宿舍很快要关闭,她必须选择是暂住在忆良家还是殷英老师家里。如果不实习,这个暑假她应该用来做些什么她也没有答案。正当她犹豫不决时,东方岩打来电话,告诉她他们夫妇要来一趟北京。
“什么?医院?嫂子怎么了?”
“你嫂子很健康,我们只是来检查一下。”
东方鹤没相信哥哥的话。她又来问忆良和提娜。
“你嫂子好像不容易怀孕,去医院看一下也好。正好好久没见了。”提娜对东方鹤解释道。
“不容易怀孕?为什么啊?嫂子身体挺好的啊,看起来很正常……”其实东方鹤尚未了解过女人身体内部的构造,也没有明白男女孕育生命的奥秘。提娜觉得当着忆良的面不太好解释这件事,于是也只能说得很含蓄了。东方鹤带着好大的疑问又去问东方岩,问母亲,问庄禾,他们都没有给出她能够明白的答案。
东方岩夫妇并未想过他们一年后再来北京却是因为生育这件奇特的事。一般夫妻结婚一年两年甚至三四年不要孩子也很正常,除了要处理好催生的家人的情绪之外,他们仍然可以安享婚后美好的生活。但东方岩夫妇却并未采取过避孕措施,她无法怀孕,在甘肃那个村里,就显得有些异常了。东妈悄悄建议儿子和媳妇去兰州的医院看一看。折腾了一次之后,医院给出的结论是:庄禾卵巢早衰,所以难于怀孕。庄禾尤其难过,她无法接受这个判决,东方岩极力安慰也无济于事,这才决定带她来北京躲一躲,想让她一下心绪,也利用这个时间再检查一下,看是否有什么办法缓解妻子心头的忧愁。
“咱们还这么年轻,肯定会有孩子的。”东方岩忘不掉那一天在医院拿到检查结果后妻子啪啪掉落的眼泪。“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肯定会有办法的。”东方岩捧着妻子的脸,对方却垂下眼帘。庄禾本不是这种性情,她一贯坚强,遇事从不慌忙,也看不出她对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