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那天本来打算早一点回他们的小屋子,但被同学叫住了,谈了些未来计划之类的空洞话题。未来对于他来说太过虚妄,他现在每一天都在享受实实在在的“现在”!他暗自嘲笑这群全身充满青春荷尔蒙却被禁锢在象牙塔中的年轻人。他开始把头发往后梳,这样一来他反倒显得成熟多了。论才华他并不低于滔滔不绝说话的几个人。但他却甘愿葬送自己远大的前程,只先填满当下的空白。
他们在学校边的咖啡店消磨了两个小时的时光,而此时他的母亲正好将车停在了咖啡店前的停车位上。咖啡店悦耳的铃铛响起,一帮年轻男孩推门而出,其中就有自己的儿子,景的母亲看得真切。她顿时觉得自己错怪了儿子,他跟同学在一起谈笑,而她自己却揣测他是在与女友厮混。她羞愧地想开车立马走掉,不让儿子发现她。
他与其他人分手了,独自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她看了看手表。此时快到晚餐时间。儿子朝着自己的目的地跑了起来。“他会去哪?”母亲改变了主意,决定远远跟着看看。她发誓以后再也不做这种卑鄙猥琐的事情了。
很快,他就到了一座居民楼下,按了门铃,有人给他开了门。他一阵风似的进了门,门旋即关上了。“也许他是去同学家,或者老师家。”母亲决定不贸然行动,打算在车里等一等,或许儿子很快就结束了这次“拜访”。对于儿子再次出现在门前,她丝毫没有怀疑过。景的母亲也算大户人家出生,对于这种隐瞒家人的同居关系基本没有概念。夜幕降临,每一扇窗户都渐次点亮了电灯,她坐在车里,感到夜晚的寒气逼人,并且她有点饿了。但是儿子还没有出现。“他或许在人家用饭呢。”母亲满心以为九点、十点钟儿子一定会告辞,从“人家”返回学校。可她渐渐感到眼皮发沉,困倦不已。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放亮,她的脖子也因为一夜着凉又没有得到休息而僵住了,一动弹就痛得厉害。
儿子可能早就回学校了,她也只好开车回去了。但她的脖子实在是无法开车了。她只好给保姆打电话她过来帮她把车子开回去。命令刚发出去,正说着话的时候,一个熟悉的人儿从昨晚那扇门中溜出来。他换过了衣服。母亲分明记得不是昨天他穿的那一套。
他冲楼上的窗户挥了挥手。由于脖子不听使唤,母亲没办法顺着他挥手的方向去观察,但预感实现了的可怕情绪顺着她发痛的脖子蔓延至脚趾头。
只有对恋人,才会那样挥手,并且满脸笑容。而景挥手的对象,一定就是朱颜了。
夫人现在感觉不到脖子痛了,她感到心痛的程度远远超过了脖子痛的程度。她下了车,由于一整夜蜷在车里,全身都僵住了。活动了一下身体之后,她迈着缓慢却坚定的步子,朝景进出的那扇大门走去。
虽然不知道房,但她等了一会,正好有人出来,她顺势抓住门框,说了声“你好!”就消除了住户的疑虑。一家一家地敲门似乎并不明智。她先从一楼观察起来,通过家里的门来判断是否是有小孩子的家庭,或者出租房。一楼排除了。上到二楼的时候,她难住了。这个方法行不通。她站了一会,决定去敲左手边的门。
“你好!我想知道这里是否住了一对年轻的情侣。我把具体地址弄丢了……”
“你问问三楼左边的那家,她家的房子一直对外出租,也许搬进来的新的人。”
事情如此顺利,她都要有些高兴了。如果不是关系到儿子的终生幸福,她或许就真的会为自己的幸运而欢笑。
胖太太打开门,景的母亲告诉她自己是住在这里的男孩的母亲。胖太太高兴地把她迎进了屋,“他们在这生活得都好吗?”胖太太正欲把她引向楼上,景的母亲觉得自己还没做好准备直接去见识到残忍的现实。她推说自己脖子疼,想找房东太太要一点热水和一条赶紧毛巾,热敷一下就会好。
“是的,太太。他们很幸福。应该是新婚吧。妻子在楼上的房间里作画,丈夫在外工作。”胖太太是个热心的人,连忙去找干净毛巾,端来了一盆热水。
“他们住进来没多久,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哦!没有!没有!我很高兴有人来陪我这个老太太。”
“冒昧问一下,他们交了多长时间的租金?”
“住一个月交一个月,因为他们的钱好像不多。丈夫还年轻。我收的不多。他们是打算住一年的。他妻子的画还没画完,画完以后应该能卖出去一些。到时候经济状况就会好转。太太不必担心。孩子们总归是要自己去闯天下的。”
胖太太把泡热的热毛巾敷在太太的后颈位置。“她不下楼吗?”
“哦!这是我见过的最温柔的年轻太太了!除了吃饭,她从不下楼。也不出去购物。房间也是她自己打扫。她说自己在画画,我也不会上去打扰她的。”
景的母亲现在犹豫自己是否要见她。这样见面实在是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