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惨了。哥……”
“嗯。谁也没想到。李兰芳其实是挺不错的一个女人。那时候我们还聊了挺多的。她在兰州,本来过得挺好的。谁知道结了婚,反倒坠入了苦难的深渊。”
“就算现在没有走完收养程序,也可以先把两个小宝宝接过来吧?她现在眼睛不方便,男人又那样,怎么照顾孩子啊?”
“嗯,我们正有此意。不过她父家那边还没谈妥。我们没说要领养之前呢,他们对女儿和外孙女儿视若敝屣。可当我们提出领养后呢,他们又有些故意刁难的感觉。”
“李兰芳才是孩子的第一监护人吧,决定权在她。”
“是的。不过她现在治眼睛是首要任务,孩子暂时在她父亲家。”
东方鹤无法想象两个尚在襁褓中的小婴儿没有了母亲会遭受什么。“多可怜啊,哥!你们快点把她们接过来吧!”
东方岩笑笑,答应一定尽快办妥此事,不让小婴儿受苦。
“因为她们当中的一个将来也是你的孩子呀。”东方鹤认真地说。
上村下村全都知道了李兰芳的悲剧命运,也为两个小女婴的命运揪心不已。东方岩家正好没有孩子,收养她的孩子再合适不过了。有些热心的村人也去劝李兰芳的老父亲,“孩子好,也养父母尽快角色”,能说的话都说了一箩筐了。老李突然间犯了犟,痛悔自己一时糊涂,害了女儿,到如今女儿的双眼还蒙着白纱布。孩子在他们老夫妻俩的膝下,他们没有精力养育这么小的婴儿,但出于情感上的原因,他们还无法将自己的亲生骨肉送给外人。事情就这么僵着,一直等到李兰芳做完手术从兰州回到老家。领养程序也快走完了。这下老李夫妇不得不看着女儿将自己的双胞胎中的一个送给旁人了。
两个孩子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在外人看来双胞胎之间的分别是很迷糊的。李兰芳视力没有恢复,现在只是朦朦胧胧,连孩子的小脸蛋都看不清晰。
交接孩子的那一天,静宁下起了罕见的连绵秋雨。秋天这个季节西北就了旱季,整个漫长的冬天除了风雪和晴天以外,一般不会有第三种气候了。东方岩夫妇和东爸东妈早早就带着礼品到了李兰芳家。一进门,婴儿的奶香气味就窜进来客的鼻孔。
“还在睡觉呢。”李兰芳的母亲接过他们手里的东西,安排大家坐下。
“很乖啊。”东嫂说。
“是的。就跟懂事了似的,乖得不得了。一点也不闹人。”
“李兰芳恢复得怎么样了?”
“下个月还得去兰州,好像有并发症了,长了白内障,还得做一次手术。”
“那个男人呢?你们就这样放过他了吗?得告他啊!他得赔偿!”东爸气呼呼地说。
“官司也打了。他买通了法院的法官。只判了个罚款,孩子的抚养金1万元。其他的全都不了了之。”
“这是什么狗屁法官!这个杀千刀的,该枪毙!”
东嫂拽拽老伴的袖子,“你小点声!娃还在睡觉呢!让他们多睡一会。”
客厅里的大人在谴责着那个负心汉,房间里的李兰芳却根本没有睡着。她整夜睁着光线微弱的双眼,她的孩子第二天就要和她分离,因为她没有办法同时养育两个孩子。她的心中虽有千万不舍,但孩子考虑,孩子能更好地成长,她必须忍痛割爱。难题在于她要亲自选择一个孩子,判决给她迥然不同的命运。她整夜把两个小婴儿放在自己的腋下手边,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在母亲身边熟睡的小家伙,心如刀绞。孩子出生才8个月,她还没有来得及给她们取名字,办户口,她就遭遇了人生再也无以复加的变故。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她们姐妹俩的区别,没来得及听她们叫她“妈妈”,没来得及再看清她们的小脸蛋……
“起名字了吗?”东方岩看着屋外滴滴答答的秋雨,西北人对雨水的喜爱是不言自明的,因为缺水的缘故。
“还没。家里叫小名。”
“小名叫什么?”
“圆圆和豆豆。”
“很可爱啊!你们能分清她们谁是圆圆,谁是豆豆吗?”庄禾接过话茬。
李兰芳的父亲憨憨地一笑,从他的脸上看不出当时他色厉内荏地强逼女儿嫁给一个混小子的那种势力,倒是觉得这个老头子为人挺谦和的。“分得清了。一开始也分不清,现在能分清了。”也许在经历了这些苦难之后,他变了。
“单子上写的是圆圆。我们先替你们分担,替你们照顾好圆圆。”
“嗯。一会她妈抱出来就知道了。”
李妈边系上围裙边说:“留下来吃饭。让她和她妈再多待一会……”
“今天下雨了。难得一见的秋雨。我想圆圆的大名就叫秋雨吧。”东方岩收回目光,感到身上有点凉意。
“东方秋雨。不错。名字不错。”李兰芳爸爸吸了一口旱烟,缓缓吐出,白色的烟雾弥漫了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