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选择了在孤身一人在都市打拼。合租房、快餐外卖、两小时的地铁通勤……你都忍了。新来的合租伙伴是个男生,他的擦洗澡水的毛巾一股子刺鼻的气味,就挂在毛巾架上。洗澡时的热气一冲,那股味道更强烈了。
有时候是你回来晚一点,洗手间一直有人,等到你进去的时候,热水全部用光了。你累了一天,只是想要洗个澡,却得等到午夜十二点以后了。你也忍了。
唯独你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人?这是最令你辗转反侧的。以前你觉得男人应该比女人小几岁,这样他尚未接触世事,还称得上可爱,可塑性也较强。
可是后来,真的经历过几个幼稚到尚不知责任担当为何物是男孩以后,你就对此有所怀疑。男人是守护者。
你妈整天唉声叹气,有时候莫名光火。你的忍耐也到了一个限度了。时常感到痛苦、无助、孤独、懊恼。
你几乎开始相信30岁的自己不会再有爱情了。你开始彻底厌倦目前的一切:自己所从事的职业,圈子,认识的很多人。你重新看待在朋友圈里唧唧咋咋各种展示的人幸福的人或者极其不幸的人都不会在朋友圈里高频率出现吧?,在单位也不愿意对笑里藏刀背后捣鬼的同事皮笑肉不笑了。于是你想你只能辞职。
“人活到三十岁,应该知道什么是最的。在北京我失去了生活。对于没有野心的我来说,工作从来只是服务生活,只是生活的一小部分。所以我要停下来思考一下我的人生。请领导批准为盼!”
你工作了好多年的单位啊,最终却不欢而散。留在你心里的都是失望、无力挽回或者连诉说都觉得多余的疲乏感。
这一幕幕戏剧,从前此后会在此刻站在空旷剧场中的三人中轮番上演。当时他们自己并不自知,但命运早已在他们的脸上刻下隐约的记。循着那些隐秘的痕迹,你的肌肉总是紧绷着的。欢乐的片段因为短暂而珍贵,因为稀有而刺眼。
朱颜耐心地抽完了她手里那根香烟。景仿佛从她嘴里吐出的烟圈看到了以上的种种迹象,那是一个女人走到命运转折点必然会途经之地,也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在他所厌倦、对付、忍无可忍的职场上的必然未来。剧院上方的灯关门时已经全部关闭了,只有一盏夜灯和“安全通道灯”幽暗的绿色光亮着。凭借着这些可以说是相当昏暗的光线,三个人其实并不能完全看清彼此的脸,但东方鹤内心的底片上却没有比这更加清晰的关于他们三人的影像了。那个时候她预感到三个人的未来将发生巨变,只是会是如何走向,她并不能准备判断。如果她有预知未来的能力,那时候她也许就不会如此执着了。
就在景与朱颜在这一天在昏暗光线下确认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朱颜打算回国见一见女儿以后,东方鹤听到了从景内心深处传来的心碎声。那声音太,太具有穿透力了,以致她根本无法回避。她看不清他的脸,但却很清楚地知道他的脸色苍白,皱纹好像一下子生长出来似的从嘴角爬上眼角。可以说他整个人一下子像被抽掉了空气的娃娃一样,耷拉下来了。
他们并未结婚。尽管当时朱颜一股热血涌上头,在情欲的激动之下离开了可以带给她稳定幸福生活的皮埃尔,但当他们的婚事遇到阻挠后,她才清醒过来。她要的绝对不是一个“大儿子”对自己身体的迷恋,她要的也不是一纸婚约,一个租来的备受拘谨处处受辖制的一室一厅的小房子。她还年轻,还可以浪费几年,至少等到自己30岁时再去考虑安定下来的问题,而现在她确认自己魅力不减当年,皮埃尔也在暗送渴望破镜重圆重归于好之愿望,她想念那座有自己画室的大房子。想念那舒适的、可以窝进去的大沙发。当然,她告诉自己绝对不会再回皮埃尔身边啦!因为她需要新鲜的刺激才能画出不同的更大胆的作品。她不去想未来,但她知道自己绝对无法过一种一眼就看到头的生活。
她跟世上绝大部分女人都不一样嘛!再说了,如果年轻的景能够经受住这样一次“意外”,那她才算是真正绝对把他“捏在手里”了。她微微仰起头,吐完了最后一口烟。根据地灯的引导,缓缓走出剧院。景呆愣在东方鹤面前,忘记了去追她。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早已扬尘而去。
亲生父母对自己婚事的强烈反对,工作的日益乏味和对自己才智的摧残,失去家庭的支撑和资助后生活条件的一落千丈,都让初出茅庐的景感到压力倍增。本来景还用爱情来掩盖这一切不如意,然而朱颜有一段时间不太跟他亲热了。她的借口是白天画画太疲倦,她总是一只手扶着额头,说自己偏头痛又犯了。她不再在家里穿着睡裙和睡袍来回走动了。她现在白天会换上稍微一点的会客装束,头发也梳得顺滑了。而景看惯了她微微凌乱的短发,对于她这幅样子还有些不适应。他带着不安的满足感看着她在画架前涂涂抹抹,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这是好兆头,因为“女为悦己者容”,他就是那个“悦己者”。
朱颜当然不是这么想的。她渴望一个契机,从没有波澜的生活当中跳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