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武帝十六年七月三日清晨,陆府下人开府,愕然发现张延云正蹲在门口石狮子下打着盹。
下人连忙通报陆文清,陆文清正在穿戴,脸色微微变化,皱起眉头,想了想最终还是缓缓走了出来。
“张兄?”陆文清看到张延云身上凌乱染尘的衣物,心中微微有些担忧,但又想到昨日发生的事,想要拍拍他肩膀的右手硬生生留在半空中。
张延云晃晃悠悠地醒过来,看清来人后连忙扶着石狮子站起来,揉揉眼睛,十分抱歉道:“陆兄,实在不好意思,若不是丢不下行李书本,我是万万不会有脸再来见你的。”
陆文清听出了张延云话中之意,询问道:“张兄,你要走?终考成绩还未公布。”
张延云挠挠头:“嗯……成绩到时候在哪都可以查到,我想趁这段时间多出去走走看看,更何况……这东江小镇我似乎没什么呆下去的理由了。”
陆文清心头一动,想要把昨日他与沐芊芊分开的事情告诉张延云,但话到嘴边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梗在喉头,咽不下也吐不出,他盯着张延云硬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张延云看向他:“陆兄,你没事吧?”
陆文清背在身后的左手狠狠握紧,折扇微微作响,他有些心虚,低头道:“没……没事。”
“那,我现在方便去收拾行李么?”
陆文清清醒过来,连忙回头吩咐下人:“快,快去帮张兄收拾行李。”
顿了顿,他又吩咐道:“另外,再去拿五十两纹银给张兄做盘缠。”
“不可!”张延云拦住下人,回头对陆文清深深鞠了一躬,方才道,“陆兄不嫌弃我寒酸愿意收留我已是君子之态,昨日失态之后陆兄更是没有放在心上,胸襟之广小弟佩服。陆兄对我情谊已足够,小弟不敢再叨扰陆兄,只求取完行李便走,至于银两,是万万不敢收的。”
陆文清看见张延云这幅模样,听着这段话,胸中羞愧之情愈发浓郁,终于上前扶起张延云,对之深深一躬叹道:“张兄才堪称胸襟宽广啊……实在不敢相瞒,昨日张兄走后,我与芊芊姑娘已……已一刀两断了……”
张延云心头巨颤,脸上表情僵硬无比,微微后退两步,堪堪扶住石狮。
陆文清又叹一声,道:“昨日一事,我发觉芊芊姑娘心中真正……应是张兄才对。”
张延云如遭雷击,脸上却急急摇头,苦涩道:“陆兄……说笑了。”
陆文清默默摇头,东边晨光微露,映着两位出神的少年和两尊漠然的石狮子。
……
……
“张兄若真要离去……至少该跟芊芊姑娘说一声。”
旭日东升,张延云坐在那家李记烧饼铺门口,手边放着行李,耳边回响着临走前陆文清说的最后一句话。
去找她说一声吗?
昨天那样之后,自己以什么身份再去找她呢?
见到她以后说什么呢?说自己要离开么?还是说自己不去长安学府了?
张延云心焉地拌着豆腐脑,对那位老板不屑鄙夷的眼神丝毫意。
自己好不容易才下定了决心啊,偏偏临走前陆文清又告诉他“芊芊真正人可能是你啊”。
别这样好不好?
张延云开始希望陆文清心眼坏一些,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他,那他就可以毫无选择地跟周初雪离开。
现在这样,就算告诉了沐芊芊,她知道自己要去裁决所会是什么反应呢?大概会担心吧,会要自己留下吗?
可他是留不下来的,周初雪铁了心要带他去裁决所。
而且此时此刻见沐芊芊,张延云实在不知道如何面对她,他能想到的一切话语一切举动都觉得十分尴尬。
豆腐脑越拌越碎,老板的眼神也越来越鄙夷,估计如果不是张延云已经在桌角上放了两枚铜板他都要走过来训斥了。
过了许久,扶着碗的左手终于放松,豆腐脑混着汤水,每一块零碎得和芝麻差不多大。
张延云深吸了口气,用力扯了扯嘴角试图让自己笑起来。
他大口喝汤。
就这样吧。
大口咬饼。
就这样吧!
不去找她了,现在这样离开,是他能想到最好的方式了!
如果,如果以后还有缘再见,希望时间已将现在的尴尬掩盖,希望他和她还能是他和她。
至于现在,就这样吧……
“嘭!”
张延云猛地把碗筷拍在桌上,老板被吓了一跳,愕然地看到张延云撑着桌子站起来,脸颊上挂着两道泪痕。
老板看到他缓缓冲自己竖起右手中指……
“老子……走了!”
……
……
然而命运总是这般捉弄人,不想走的时候事都在逼他走,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离开之时又好像谁都不想他走。
张延云刚拿起行李想走,身后就传来一声不冷不热的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