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喝酒,其实更多是萧玄一个人在喝,然则细心的张延云发现萧玄这次喝酒与之前在醉仙楼有所不同。
先前在醉仙楼的时候他只是喝酒,而此时此刻这个男孩眼中隐隐流露着不甘和愤怒,七分在喝酒,三分在发泄。
“萧兄……”张延云想要阻止他,才十六岁的人,不能这么喝下去。
萧玄推开他的手,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地说道:“延云,冲你先前那句话我萧玄就更把你当朋友。你说的道理我都懂,但我没办法啊,我,我没办法啊……我必须这样才能……才能活下去……”
说着这些话,萧玄突然头一歪,就这么醉倒了过去。
张延云愣住了,先前萧玄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是堂堂萧家二公子,照理说应该是衣食无忧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怎么竟会和“生存”二字扯上关系?
生存这种事,不是只有他这种人才需要考虑的吗?
耳边传来轻轻的啜泣声,张延云抬头看去,只见萧玄的贴身丫鬟翠莺一边利落地收拾残酒,一边落泪。
“这……这是怎么了?”张延云大感不安,他根本不知道此时的他应该做些什么。
翠莺也不过十五六岁,面容姣好,一身鹅黄长裙,见到张延云的模样不由轻轻拿手帕擦擦眼泪,对着张延云轻轻一福说道:“张公子莫见笑,我家二少爷其实也是个苦命人……”
可能是感到萧玄对张延云不一般,这位贴身丫鬟说话也大胆了许多,轻声细语说道:“张公子有所不知,二公子是老爷的私生子,三年前才被接回府里,之前的日子过得很苦,常常饿肚子……”
张延云心头一颤,再看向萧玄的目光中便有些复杂。
私生子,这个词无论放在谁身上都是沉重的。只要是私生子,几乎就注定一生都要在嫡系家族成员的鄙夷目光下过活,家族越大,生活所要承受的痛苦就越多。像萧家这样的大家族的私生子,恐怕比起寻常富家私生子要有更多难以言明的痛苦。
“老爷生了三位少爷,其中大少爷和小少爷都是夫人所生,只有二公子是当年老爷外出从商时所生。早些年二公子一直被老爷安排在偏远的小城里生活,直到三年前才被接回府上。”翠莺轻声说道,“原本不出意外的话,萧家产业自然是由大少爷继承,就算是小少爷也是嫡出,二少爷只要敢来就注定要受太多委屈,如果二少爷还敢不知收敛表现出想争夺家产的举动的话……恐怕……恐怕……”
翠莺说不下去了,转过身轻轻啜泣。
张延云恍然,又有些感慨,原来萧玄的身世是这样的,他是不是必须要装出纨绔装出对家产毫无兴趣的样子才能在萧家活下来?
他越纨绔越败家,反而在其他人眼里的威胁就越小。
如果他出生前就知道自己要面对这样的勾心斗角,是不是还不如像张延云一样?
“萧兄,辛苦你了。”张延云低沉道。
翠莺转过身来轻轻一福,脸上的泪痕已经擦尽,突然对着张延云跪下说道:“翠莺是从小城跟二少爷一起来的丫鬟,二少爷这些年的苦只有翠莺知道,翠莺努力不让二少爷受委屈,但实在能力有限。二少爷虽然看似对什么都无所谓,但其实比谁都重情义。二少爷没有朋友,如今把张公子当朋友,翠莺敢请公子莫要辜负二少爷一片真心,在翠莺做不到的地方请张公子好好照顾二少爷!”
张延云心头震撼,久久不能言语,竟忘了让翠莺起身。
“我……我尽力。”
“多谢公子。”翠莺重新站起,费力地搀扶起萧玄,踉踉跄跄地推门离去。
月光下,小侍女背着比她还高的酒醉不省人事的少爷渐行渐远。
萧玄努了努嘴,揉了揉鼻子,发出一声梦呓。
院子里的花轻轻摇曳。
……
人赏同一月,月照不同人。
此时此刻在裁决所端阳城分所一间客房内,明亮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床上女子缓缓醒来。
周初雪受伤极重,幸好自己意志顽强再加上裁决所不缺灵丹妙药,终于是把她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延云……”
周初雪刚刚睁开眼,想起之前的事情,不免有些担心张延云的情况,竟是直接开口唤他的名字。
“延云是谁?”
屋内还有其他人,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须发皆白,胡子更是长得几乎垂到地面,面容却精神矍铄,很是红润。
周初雪看到房间构造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已经在裁决所内,但是看到老人后还是吃了一惊,几欲起身:“师父……您,您怎么在这?”
原来此人竟是周初雪的师傅,裁决所副所长邱道山,也是东周国数一数二的绝顶高手。
“你我不需拘礼。我到此来自然是某桩案子,难道来游山玩水不成?”邱道山捋了捋胡子,轻轻一挥手,周初雪便被压在床上不能动弹,“倒是你,为何伤成这幅模样?”
周初雪低声道:“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