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道:“雷公是我的重孙儿哩。起来,起来,不要怕,我们是东土大唐来的老爷。”
众僧方才礼拜,见了三藏,都才放心不怕。
【的确,不穿衣服,孙悟空就是一只猴子;穿了衣服,还是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猴。】
那院主献了茶,又安排斋供。
天光尚早,三藏称谢未毕,只见那后面有两个小童,搀着一个老僧出来。
看他怎生打扮:
头上戴一顶毗卢方帽,猫睛石的宝顶光辉;身上穿一领锦绒褊衫,翡翠毛的金边晃亮。一对僧鞋攒八宝,一根拄杖嵌云星。
满面皱痕,好似骊山老母;一双昏眼,却如东海龙君。
口不关风因齿落,腰驼背屈为筋挛。
【身躯像朽木,穿戴赛金银,如绣花枕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从穿戴上来看,这样的人,必华而不实。
这么老了,穿得还这么妖,简直就是一个千年老妖精。】
众僧道:“师祖来了。”
三藏躬身施礼迎接,道:“老院主,弟子拜揖。”
那老僧还了礼,又各叙坐。
老僧道:“适间小的们说,东土唐朝来的老爷,我才出来奉见。”
【唐朝是当时强大而富饶的国家,值得师祖出来相见。
不过,由此可以看出,这师祖是一个势利眼呀。】
三藏道:“轻造宝山,不知好歹,恕罪,恕罪。”
老僧道:“不敢,不敢。”
因问:“老爷,东土到此,有多少路程?”
三藏道:“出长安边界,有五千余里。过两界山,收了一个小徒,一路来,行过西番哈咇国,经两个月,又有五六千里,才到了贵处。”
【这就是行脚僧,就像红军过长征,很辛苦的,一路风餐露宿,所以,又被称为苦行僧。】
老僧道:“也有万里之遥了。我弟子虚度一生,山门也不曾出去,诚所谓‘坐井观天’,樗朽之辈。”
三藏又问:“老院主高寿几何?”
老僧道:“痴长二百七十岁了。”
那老僧叫献茶。
有一个小幸童,拿出一个羊脂玉的盘儿,有三个法蓝镶金的茶锺。
又一童,提一把白铜壶儿,斟了三杯香茶。
真个是色欺榴蕊艳,味胜桂花香。
三藏见了,夸爱不尽,道:“好对象,好对象,真是美食美器。”
【喝一口茶便要这样,真是够奢侈的,不过,这里是“观音禅院”,说到底还是佛教奢侈。
禅院在这里受香火供奉,院里的和尚铺张浪费,这就是严重的腐败,拿信徒的钱,过糜烂的生活。】
那老僧道:“污眼,污眼。老爷乃天朝上国,广览奇珍,似这般器具,何足过奖?老爷自上邦来,可有什么宝贝,借与弟子一观?”
【老僧贪婪的本性展露无遗。】
三藏道:“可怜,我那东土无甚宝贝;就有时,路程遥远,也不能带得。”
行者在傍道:“师父,我前日在包袱里,曾见那领袈裟,不是件宝贝?拿与他看看如何?”
众僧听说袈裟,一个个冷笑。
行者道:“你笑怎的?”
院主道:“老爷才说袈裟是件宝贝,言实可笑。若说袈裟,似我等辈者,不止二三十件;若论我师祖,在此处做了二百五六十年
和尚,足有七八百件。”
【乖乖,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这里的人都穷奢极欲。
话说,一个人要那么多袈裟干什么?】
叫:“拿出来看看。”
那老和尚也是他一时卖弄,便叫道人开库房,头陀抬柜子,就抬出十二柜,放在天井中,开了锁。
两边设下衣架,四围牵了绳子,将袈裟一件件抖开挂起三藏观看。
果然是满堂绮绣,四壁绫罗。
【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巾。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禅院里不养蚕,却有这么多的绫罗,这都是民脂民膏呀!
这就是佛家的禅院,有多黑暗就不说了。】
行者一一观之,都是些穿花纳锦,刺绣销金之物,笑道:“好,好,好。收起,收起。把我们的也取出来看看。”
三藏把行者扯住,悄悄地道:“徒弟,莫要与人斗富。你我是单身在外,只恐有错。”
行者道:“看看袈裟,有何差错?”
三藏道:“你不曾理会得。古人有云:‘珍奇玩好之物,不可使见贪婪奸伪之人。’倘若一经入目,必动其心;既动其心,必生其计。汝是个畏祸的,索之而必应其求,可也;不然,则殒身灭命,皆起于此,事不小矣。”
【看来,古往今来,贪财之人多了,人性险恶呀!】
行者道:“放心,放心,都在老孙身上。”
你看他不由分说,急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