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闪动着嗜血寒芒的利箭缓缓对上孩子的咽喉,少年端坐在马背上,眼神锐利,双眉紧锁,手臂上青筋崩显,慢慢的拉满了弓。
她已经避无可避,纷乱的念头从脑海中呼啸奔腾,那么多的不解和疑惑在突如其来的屠杀面前全都塌了下去。她缓缓的抬起头来,目光森冷,带着冷冽的仇恨和厌恶,冷冷的看着那个正对着她的少年,毫无半畏惧。
那一天,是白苍历第四百六十六年正月初四,真煌城的百姓们刚刚渡过了他们的新年,在真煌城外的皇家猎场上,她和他,第一次相遇。
时间穿透了历史的轨道,划破了时空的闸门,将两个原本不该触碰的灵魂,摆在了同一个平台之上。
燕洵眉头轻蹙,手指略略一偏,松开了那只利箭。
长箭呼啸而去,带动空气里的寒风,发出嗖嗖的声响,所有人的视线全都凝聚其上,向着那个站在原地的孩子望去。
唰的一声,一道血线顿时拉长,利箭擦过孩子的脖颈瞬间而过,划出一道血痕。孩子身形微微一晃,踉跄了两步,却仍旧站在原地。
“哈哈!恭喜七哥!”赵珏大声笑道。
赵彻轻蔑的看了燕洵一眼,冷笑道:“燕世子终日埋首于歌舞诗词,怕是已经忘了赵家的先祖是如何拿箭的吧。”
燕洵放下长弓,转过头来,淡淡道:“赵家的先祖如何拿箭,有赵家的子孙记着就好,燕洵不敢越俎代庖。”
诸葛怀笑道:“如此一来,今日的彩头就归七殿下了,我府中已设下宴席,诸位一同去喝杯水酒吧。”
众人答应,齐齐上马,好似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再平常不过的游戏。
大风呼啸而过,卷起众人猎猎翻飞的大裘披风,空旷的雪原之上腥风遍布,远远的,燕洵回过头来,见那满身血污的孩子仍旧站在旷野上,眼神深沉的向着这边望来,久久一动不动。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北风呼啸的吹着,冷冽寒峭,刺入骨髓,大风卷起纷纷扬扬的白雪,漫天呜咽着,像是发了疯的怪兽。
诸葛家的下人们正在打扫围场,他们将那些幼的尸体用锹铲起来,然后一抛,就扔在了马车上。不远处已经挖好了一个不大的陷坑,蒿草在噼里啪啦的燃着,发出浓重的黑烟,那是用来掩埋这些孩子的,连同那些嗜血的畜生,也一同埋葬。这些草芥般的性命,就好比一只只皮球,有钱的主人们只玩了一次就腻了,于是,就统统扔掉。
荆月儿披着一条破碎的麻袋,很安静的垂着头,靠着笼子静静的坐着。她受了很重的伤,即使放在一个成年人身上,也未必做得到默不作声的忍耐,诸葛家的下人们以为她或许就要死了,可是来看了很多次,却仍见那孩子的胸脯在轻轻的起伏,他们知道,那是在呼吸,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在支撑着这个眼看就要死了的孩子继续活着。于是,他们没将她扔进敛葬坑,而是在离去的时候,又将她装进了笼子里。
之前看起来拥挤不堪的笼子此刻看起来有些空旷,孩子们全都死了,只剩下一个。下人们在感叹这孩子好运气的同时,却忍不住悄悄的探过头去,心的打量她几眼。
即便不出,但是他们还是敏锐的察觉到,这个孩子,较之前来的时候,有什么不一样了。
真煌城城门大开,诸葛家在大夏拥有极大的势力和地位,守城的护军很是恭敬的查看了他们的腰牌,然后就头哈腰的目送他们而去。
荆月儿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一直在晃动,她头也不抬毫无半知觉,今日的日头很大,但是风却很冷,呼号的吹着,透过笼子的缝隙吹了进来,打在她单薄的衣衫上,刀子刮过一般的疼。
拐过九崴主街,就是内城的紫薇广场,这是以大夏的开国国母紫薇皇后的名字命名的,四百年来,已经隐隐是大夏的圣地,庶人经过,需对着广场中央的紫薇宫殿三拜九叩,以示尊崇。
诸葛家的下人们纷纷下车,一丝不苟的对着宫殿叩首。
这时,清越的马嘶声突然响起,一个清淡的嗓音在前方缓缓道:“你们是哪家的下人,怎么挡在路中央?”
朱顺连忙起身,见了来人,顿失趾高气昂的神气,连忙低眉垂首的恭敬道:“原来是舒烨公子,我们这就给公子让路。”
诸葛家的车队连忙闪开,让出一条路来,马蹄声渐近,经过荆月儿身边的时候,马上的男子突然咦了一声,随即就停了下来。
“你们遭到狼袭了吗?”
朱顺一愣,连忙答道:“回公子的话,没有,这只是一个奴隶,不碍事的。”
舒烨没有理会朱顺,只是盯着笼子里的月儿,缓缓的弯下了腰,和善的道:“孩子,你抬起头来。”
唰的一声,一道鞭影突然而至,穿过笼子一下就狠狠的抽在荆月儿的身上。荆月儿浑身一震,顿时扬起头来,向鞭子的来处望去。
“你干什么?”舒烨眉梢一挑,侧头沉声道。
朱顺顿时有些害怕,连忙解释道:“的,的见这奴隶大胆,竟敢不回公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