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洵一愣,果然老实了许多,背着楚乔缓缓走在旷野上。
“喂,你知不知道咱们刚才走出多远?”
孩子冷静的回答:“不到一炷香,走回去大约要一个时辰。”
燕洵头:“你叫星儿?”
“你怎么知道?”
“上次在崖壁上听那个被你陷害的丫鬟的。”
燕世子今晚的心情似乎很好,见楚乔不搭话,继续问道:“你本名叫什么?姓什么?”
楚乔轻轻一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不就不,”燕洵哼道:“我还不愿意听呢,早晚有一天,你会哭着求我听。”
“那你就耐心的等着那一天吧。”
燕洵皱眉:“你一个孩子,怎么话口气老气横秋的?”
背上的孩子不屑的撇嘴:“那你们也都不大,为什么行事手段那般狠辣?”
燕洵愕然,随即笑道:“我的天,你还真是记仇。”
孩子的声音略略有些凄凉,声音转冷,淡漠的道:“你不记仇,那是因为你没被人拿箭指着。”
大风呼呼的吹着,燕洵突然感觉有些冷,张开嘴想要反驳,却终于没有出口,那些被他多年信奉的高低贵贱等级之分,此刻在这个孩子面前起来似乎有些不合时宜。有些事情,大家都是对的,你就自然而然的认为也是对的,即便有时候你的心里,其实并不是这样想的。清冷的月光照在雪地上,两个孩子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蹄声,燕洵精神一振,道:“我的人来了。”
伏在他背上的孩子轻轻的皱起眉头,侧着耳朵倾听着,只听蹄声杂乱,似有大军前来,又有众多人奔跑的声响,前方雪雾奔腾,如银龙白蛇,由一线成一面,浩浩荡荡,奔腾而来。
孩子眼睛轻轻眯起,轻启朱唇,缓缓道:“看来,并不是你的人。”
北风吹起了大雪,纷纷扬扬,遮住了惨白的圆月,鹅毛一般密集,令人几乎睁不开眼。
积雪上空的天幕漆黑,不时的传来夜枭的凄厉长鸣,那些黑色的巨大翅膀盘旋在天际之上,从半空俯视,真煌城犹如皑皑冰川中的一粒明珠,璀璨夺目,闪闪发光。而此时此刻,在这粒明珠的外侧,却有一队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和盛世的繁华锦绣绝不相称的异族百姓在艰难的跋涉着。
刺骨的北风穿透异族人褴褛的单衣,刀子一般的吹在他们已经被冻的发紫的肌肤上,大风陡然呼啸而起,流民们艰难的围在一起,以抵御凌厉的寒风,没有城墙楼宇的保护,红川高原的冬季越发的让人无法忍受,队伍中突然响起婴儿的啼哭声,从一个单独的声音,渐渐扩大,逐渐蔓延了整片队伍。
“嗖”的一声鞭响突然响起,骑在马上的将领面色阴沉的走上前来,厉声喝道:“都闭嘴!”
可是,那些不懂事的婴儿怎会听从他的号令,哭声仍旧继续,将领眉头一皱,顿时策马走进人群,弯腰一把从一个年轻女人的怀里抢过一个婴儿,高高的举起,然后嘭的一声狠狠的摔在地上!
“啊!”刺耳的惨叫声陡然响起,孩子的母亲失声惊呼,猛地跪在地上,抱住已经再没有半声音的孩子,失声大哭起来。
将领目光凌厉,鹰隼一般的从异族流民的脸上掠过,所到之处,一片噤声。
漆黑的天幕之下,只余下年轻女人悲声的痛哭声。将领抽出长刀,唰的一声就砍断了女人的脊椎,鲜血飞溅,洒在苍白的雪地上。
楚乔的呼吸顿时为之一滞,紧咬双唇,手上蓦然发力,就要冲出去。
“你不要命了?”眼神明亮的少年紧紧的抱着她,伏在她的耳边沉声道:“他们是魏阀的军队,不要轻举妄动。”
“就在这吧。”黑甲黑裘的将领对下属沉声道,带着寒铁头盔的士兵们闻言利落的翻身下马,唰的一声拔出腰间的马刀,绳子一拽,被绑住双脚的流民们就齐齐跪倒在地。
将领双目阴沉,眼神如刀,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缓缓的吐出一个字:“杀!”
“唰”的一声刀响整齐划一的响起,年轻的士兵们面色如铁,眼睛都没有眨,几十颗头颅顿时滚下,落在厚厚的雪地上,温热的血从腔子里喷出来,汇成一条腥热的溪流,却转瞬就被寒冷的空气冻结。
孩子紧紧的咬着下唇,躲在雪坡后看着这一场近在咫尺的杀戮,一颗心被狠狠的揪紧。她的眼神那般明亮,像是璀璨的星子,可是却有那样沉重的光芒闪烁在其中,凌厉愤怒,滔天的怒火。燕洵的手有些冷,虽然仍旧紧紧的抱着她,可是却有一种情绪流淌在血液里,让他几乎不敢转头去正视孩子的眼睛,手臂下那具的身体散发着一种热度,几乎灼伤了他的手。
他看着帝国的统治者们将屠刀一次又一次的高悬在那些平民的头,只感觉他们砍掉的不是人头,而是自己的信念。那些存在于心中太多年的执拗,被人一层一层的剥落,体无完肤,无处藏羞。
马刀挥下,腔血四溅,那些异族平民们面色平静,丝毫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