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笑着对门口的老奴道:“看看这个丫头的嘴,堪比御史台的几百根毒笔铁齿了。”
老者似乎很是开心,很放松的招呼楚乔坐在和他一起喝酒。外面的风雪越发大了,楚乔拉过一只椅子,擦干净就坐了下来,和他一杯一杯的喝起酒来。
四下里一片漆黑,唯有屋上露下几缕光线。
那酒有着诱人的香气,只要喝上了第一口,就会引诱的你想去喝第二口。即便是没有毒的酒,喝多了也是会眼花的。不知道过了多久,楚乔的头渐渐晕了,她伏在椅子上,手搭在扶手上,拄着头,缓缓的闭上眼睛。和那老者有一搭没一搭的话,他们似乎了很多很多,可是她却渐渐的记不住了。她的心里很宁静,好似有大片大片雪白的海浪一层层的掠过,轻柔的扫过她洁白的手指和脸颊。
她好像又回到了时候,爷爷抱着她,一板一眼的教她太祖长拳,教她战地擒拿手,教她认穴攻击,教她使用各种武器匕首,还拿着主席语录让她一遍一遍的背诵。每天早上还要站在党徽下面宣誓,她那时候才只有几岁,可是也觉得庄严肃穆,站在虽然年迈却仍旧硬朗的爷爷背后,大声的一遍遍的:“忠于主席,忠于党,忠于人民,在国家和人民需要的时候自愿献出自己的生命……”
然后画面一转,来到了一片清冷的深宫,大大的月亮照在他们的头,男孩子倔强的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她头上的新发簪气的咬着嘴唇,恨恨的不肯话。她吓得连忙摘下发簪,紧张的去哄他,这是赵十三硬塞给她的,她一都不喜欢。过了好长时间,才见他扭捏的拿出手心里一只丑丑的发簪,似乎是用铜条自己打磨的,只是光秃秃的一根,没有任何装饰。他的手指有些破皮,有几处已经流血了,用绢布胡乱的包着。
随后,一双像是狐狸一样的眼睛从水波中凸显而出,男人穿着一身大红华服,坐在水阁之上拉风的吹着长箫。一群花团锦簇的女孩子围绕在他的四周,眼神迷醉,像是喝了两坛女儿红。他远远的看到她,突然站起身来,冲着她使劲的挥手,大声叫道:“乔乔!乔乔!快过来——”
然后,画面一转,漫天的波光随之而去,一团团的烟雾在漫长的古路上游荡起来。光影倾泻,飘飘洒洒,好似飘过了那漫长的一生,变作了那个孤高清俊的男子,又是三年前的上元灯会,他和自己赌气,因为她不愿意随他去青海。他气哼哼的走在前面,理也不理她,走之前还大骂她是个死心眼的白痴。她生气的捡起一块土块,从后面扔过去,正巧砸在他的头上,他气得脸颊铁青,回过头去恶狠狠的瞪着她。
然后,船舟摇曳,两人相拥在细若牛毛的雨丝之中,他在她的耳边喃喃的:“我很开心,从来没有这样开心过……”
就在这时,一个童稚的声音突然回荡在耳边:“最后,他死了,他也死了,她一个人伤心,就离开了,最后也死了,只剩下他一个。”
是的,是的,她是在做梦,李策已经死了,已经被自己的母亲亲手杀死了,就死在她的怀里,她看到他胸口溢出了大片大片殷红的血花,她触碰到了他冰冷的身躯和紧闭的眼帘,他靠在她的肩头上死去了,再也不会笑着叫她的名字,再也不会伸手掐她的脸颊,再也不会夜里翻窗跳进她的寝房,再也不会偷偷翻看诸葛玥给她的书信,再也不会在她难过的时候温柔的看着她,将她抱在怀里,然后跟她,别怕别怕,还有我呢,还有诸葛四呢,就算燕洵那子,也不会真的伤害你的。
天地间都是茫茫的北风,染红了的大雪从天而降,她看到了诸葛玥和燕洵对持沙场,她看到了千万人的精魂飘在苍穹,她听到了大地的哀鸣,听到了风声的凄厉,看到天裂了一块,有凝重深红的血从缝隙缓缓溢出,落在这片血肉模糊的大地上。她看到诸葛玥倒下了,背脊裂开,仍旧是很多年前她刺伤的那个伤口,有森冷的利剑透体而出,她看到燕洵手拿着三尺血剑,站在累累血尸之上,千万只箭射过来,天地间一片漆黑,他站在天地的最端,脚下不断渗出鲜红的液体,身上插满了利箭,可是却不倒下。
千军万马席卷而来,所有的画面都破碎了,犬戎的狼刀砍碎了西蒙的版图,她跪在千丈湖的冰原上,看着天地在一瞬间崩塌,耳边响起了他一遍遍的低呼: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她的眼泪一行一行的涌出,漫过尖尖的下巴,一滴滴落入雪白的大裘之中。
老者站在她的面前,脸上再无刚刚的笑意,变得淡漠且孤远。他转头对着老奴道:“是她吗?”
那老仆弯着腰,永远都是那副谦卑的模样,声的:“是她。”
老者微微一笑,可是眼底却没有半丝笑意:“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见了。”
老仆微微欠身,却并不接话。老者沉吟半晌,突然伸出手指,指尖扫过楚乔的脸颊,触碰到一滴冷冰冰的湿润,他顿时一愣,将指尖放在口中,舌尖缓缓舔舐,一片瑟瑟的咸。
“安福,有人喝了黄粱酒还会哭吗?”
房间昏暗,老奴似乎也没有发现那个坐在椅子上的女子正在静静的哭泣。他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