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杨妃娘娘举荐进宫为皇上瞧病的水享师傅。”
领事太监正好一同出来,答完连忙对水享道:“水享师傅,还不向程妃娘娘请安。”
水享目光微微一顿,在程妃的脸上静静的打了个圈,随即对程妃行礼道:“给娘娘请安。”
她声音平和,一个宫礼也施的十分周道,完全不像是一个刚刚进宫的人,程妃挑不出错来,目光越发有些阴郁,沉声道:“看着倒像个周全的人,只是怎么还戴着面纱?谁准她在宫内戴这东西的?”
领事太监忙道:“回娘娘的话,水享师傅是带发修行,不宜见外客,所以从来进宫都是以面纱罩脸。”
程妃冷哼一声:“太医院的人都是死人吗?杨妃也太糊涂,怎么敢胡乱举荐外面的人进宫来?万一出了事,谁能担待的起?”
程妃和杨妃不和,早已不是什么秘密,程妃的兄长程远虽是军方重臣,又曾跟随皇帝南征北讨。但杨妃却是出自怀宋氏族,家世雄厚不,更得怀宋旧臣的拥护。尤其是纳兰皇后去世之后,皇帝一直没有另册新后,如此一来,两人更是势同水火了。领事太监乍一看到她便知要坏事,可是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娘娘,水享师傅是太吉庵净月师太的亲传弟子,医术高明,而且今天的问诊,也是皇上亲口答应的。”
程妃转过头来,冷冷的在领事太监的身上剜了一眼,随即冷笑一声道:“既然如此,你就快带这位师傅进去吧。”罢,带着人便气势汹汹的去了。
领事太监擦了一把冷汗,对水享道:“水享师傅,跟咱家来吧。”
殿门咯吱一声缓缓开启,有细的飞灰在阳光下热烈的舞蹈,水享站在门外,一时间竟有些恍惚,恍惚的以为自己似乎是在做梦,以为只要走进去,一切便仍旧是故去的某一天,父兄仍在,而她,也还年少天真。
然而,终究是做梦罢了,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尽管这里的摆设都是那样的熟悉,但是味道却变了。不再有奢靡的宫香,不再有斑斓的水袖,更没有那影影栋栋的人,举着杯低着头,大唱着一句句歌功颂德的礼赞。整座大殿都是空荡荡的,宫灯高高的挂着,下面站着几个素服的宫人,墨色的帷幔低垂着,上面绣着一尾尾金色的锦鲤,还有大片蔷薇,映衬着灯光,依稀有些刺目。而在重重帷幔的深处,一个人影坐在那里,低着头,似乎正在翻阅着什么,听到声音,也不曾抬头,大殿深深,让水享看不清他的眉眼。
水享跟在领事太监身后向那人叩拜,领事太监恭敬的道:“皇上,水享师傅到了。”
上面的人并没有回答,水享两人只得继续低头跪在那,大殿安静的怕人,甚至能听到宫人们呼吸间胸前肌肤摩擦衣襟上刺绣的声响。水享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的跳动着,砰——砰——砰!像是战场上的军鼓,一声一声,震得她喉咙发痒。她双手平放在膝盖上,以标准的宫廷礼节跪拜在那,时间的光影从她的发梢掠过,凝固在她单薄的肩膀上,还有那纤细的脖颈,欺霜赛雪的,苍白的毫无血色。
“起来吧。”
低沉的声音在大殿的深处响起,并没有温和,也没有过分的冷漠,就那么静静的,像是一滴水落进平静的湖面,荡起一圈圈透明的涟漪。然而就是这么简单的几个字,却让水享的背脊瞬间绷紧,肌肤的表层激起一层细的麻栎,她垂着头站在领事太监的身后,双手看似自然的垂在两侧,手指微曲,可是拇指的指甲却紧紧的抵在食指上,狠狠的戳着。疼痛像是尖锐细的银针,戳在她剧烈翻滚的狼上。
“皇上,这位就是太吉庵的水享师傅。”
燕洵略略抬起头来,一日的操劳让他有些疲惫,他放下笔,以左手的拇指按在太阳穴上,眼睛半眯着慢慢的揉。目光淡淡的扫过水享的身影,了头,道:“过来吧。”
水享跟在领事太监的身后走上前来,燕洵伸出右手,平放在书案上。水享跪在下首,面纱遮去了大半边脸孔,刘海垂下来,更是连眼睛都遮去了。她低着头,目光如水,在无人看到的底层,好像刮起了一场漆黑的风雪,还是那只手,修长的,苍白的,指腹间布满了因常年握刀挽弓而留下的老茧,指断了一大节,新生的皮肉在多年的打磨下也变得粗糙,有着狰狞难看的疤痕。
她只是微愣了片刻,便收回了神智,手指搭在皇帝的脉搏处,为他诊脉。燕洵却不由得看了她一眼,大多的医师在骤然看到他的手的时候,都会愣住,这位却这么快就调整了心绪,倒是个聪慧的人。
水享诊完脉之后默默的退后一步,低着头道:“皇上的病并无大碍,只是过度操劳,睡眠不足,稍候贫尼会开一幅药,皇上喝了,多注意休息,自然就大好了。”
她的声音低沉暗哑,完全不像是从她的口中发出的,燕洵听了眉梢微微一挑,目光淡淡的打量着她,道:“你的声音是生来就如此吗?”
水享道:“回禀皇上,贫尼幼时家中遭逢大火,嗓子也是被烟熏坏的。”
燕洵不再话,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转,便又垂下。这时殿外有内侍进来送奏章,阴冷的风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