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廷一站在寒雾若隐若现的行宫门口,眉头时紧时松。
行宫门上的烫金大字——云宫二字,字本身的意境要远比这红匾额金字来的脱俗。
行宫门口守着的四个侍卫比柳廷一要淡定些,尽管皇帝在他们面前已经晃动了近半个时辰。
苍白的皮肤快要隐进雾里了。
大监默默瞧着万岁出去了,又回来,出去了,又回来。叹口气,静默的等着他开口,左右他也没什么事情,多站一会儿罢。
大监是个闲人,只要万岁高兴,他怎么都行。可柳廷一是真的等不及了,绕着他自己的那匹老马,皱着眉,转悠了开。
他想回京,案头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皇上若再这么来来回回的走下去,今日一天又完了!他猛的抬起头,驻步向着行宫内大踏步而去。
柳廷一觉得,还是叫魏大人起来的好些,至少治得住,哄得了这位爷!
他刚冲到门口,皇帝突然不见了。雾气里眯眼一瞧,那人佝偻着腰,手捏成个拳头掩着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站在卓大监面前,没半点皇帝样!?
大监默默的慈祥的恭候着,一个小老儿,笑眯眯的模样,甚是讨嫌。
两人屏着呼吸凝神细听,半响忽闻,“煮碗姜汤热在炉子上,等魏御史醒了,送过去!.....再配些清粥小菜。”
说罢,皇帝一脸苦大仇深的转身上了马车,途中喃喃低语道:“真他妈的窝囊。”
恭候多时的侍卫军利索翻身上马,扬长而去,很快消失在雾色中。
柳廷一双唇颤抖的站在恶俗的‘云宫‘牌匾下,半响,他忽的下了个人生的决定——今后,绝不跟人谈感情,简直是虚度光阴!
原也是聂优优路过魏西房门时,突然想到他昨夜只裹了衣服睡觉,早上被自己叫醒,面色也差的厉害,一颗心就受不住担忧了起来。
可他一想,多半是受了劼褚的影响,气就不打一处来。
于是,踌躇多时,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去关心,关心完了,复又自个儿赌气了起来。
马车一路到了府衙,聂优优瞧见王田候在门口等着。堂堂夏商皇帝被人囚禁,毕竟是件窝囊事,多少不想张扬,便命人在拐弯处等柳廷一先过去。
赶车的是季无伤,聂优优一大早便唤了他跟在身旁,一路上三五不时的逗着,只有这样,他才觉得他又做回了自己。
此时,他咧着嘴坐在季无伤的身后,季无伤端坐在马车外,背对着聂优优,聂优优挪了过去,捞起季无伤的长发,拆了他的发髻,给他编起辫子来。
季无伤一路上坐立难安,明显感受的到万岁不正常,亦是不敢言语。他自己是个武官,言语上到底不利索,但凡他张口说了什么,必定被万岁三言两语的带进某种莫名的话题中。
只是,同样因为他是个武官,在这种事上难以长进。季无伤被聂优优扯头发扯的难受又忐忑,再次企图转移万岁的注意力。
他看门口的王田绕着府衙的大门转了好几个圈,脸都皱在了一起,遂道:“皇上,王大人是否是有什么急事,面色甚是不好,圣上是否先过去。”
聂优优甩了一眼王田,脸色确实难看的紧,嘲讽道:“无妨,他能有什么事,怕是等急了罢,这个王田有意思,什么时候脸色都是蜡黄一片,越急就越黄,八成是肝不好。你说你怎么就能脸红的这么可爱?”
话刚说完,季无伤的面颊便泛起红晕,一直蔓延到了耳根,聂优优低声闷笑了两下,见愈加红润的耳轮,手痒的上去摸了一把,惊的季无伤就是一哆嗦。
即便再哆嗦,季无伤也不敢表现的有丝毫不舒服,甚至躲避亦是不可,宫里的侍卫均知晓,万岁是说一不二的人,平素或能平易近人,但伴君如伴虎,若碰巧是万岁心思不爽利的时候,就是劫数。
即便难伺候,也有二个人例外,一个是人尽皆知的御史大夫,另一个,也只有在宫中的他们才知道,便是卓大公公。
卓大监常在皇上面前唠叨,甚至多次犯了圣颜,皇上大多数时候,只会翻个白眼给他,却从不处置。
宫里的人惧怕皇帝,却做梦都想成为皇上的例外。
是以他们都会崇敬卓大监,而无比羡妒魏御史。本朝有规制三公之子不得入仕,只得闲职散外。然魏老大人两朝丞相,魏公子却无丝毫避讳,同样任职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
常有人言,魏家坐拥夏商半壁江山,虽带着恶意,却也不无事实。只是皇帝不理,就给了半壁江山,谁还有胆触了魏氏霉头。
其实也不怪那二爷嚣张至此,谁人背后若是站着魏氏,都能在夏商横着走。好在魏氏一门从来忠心耿耿,如今也都默认了魏御史与万岁的关系,流言也渐渐销声匿迹。
季无伤有自知之明,自己定然不是个例外。心中也不甚明了,今日万岁是与魏大人赌气,所以他一直小心翼翼的顺从,半丝不敢懈怠。
“昨夜寻不到朕的时候,着急吗?”聂优优把玩着手中的辫子,心情颇为愉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