劼褚分明记得自己在未央殿的软榻上小憩,怎的一转眼到了处黑黝黝的洞**,四处石壁阴森黑暗,他揉揉眼睛,微微适应四周光线,猛然间发现坐在他旁侧的女人,正背对着自己写写画画,时而耸肩偷笑,她猛然回头看来,嬉笑道:“你这一趟过的倒是颇得趣,紫归仙君也险些失身于你,当真好本事,佩服佩服!”
劼褚沉默半晌,深深叹口气,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有些后悔走这一遭,又觉此次仙界短短二十日,比之之前千千万万年都更觉活过,心内复杂不已,一句话调侃的话都接不得。√
阎王又道:“紫归仙君比你早了两日回来,如今也不晓得天庭是个什么境况,你且好好理理清楚,你祖爷爷怕是不会让你好过。”
话音刚落,石门‘呲啦’一声被人蛮横推开,黑黝黝的石头上像是撒了白面般被磨出一道白痕,窄小的门框拥拥挤挤塞进了数十人,各个钢盔铁甲,面色严肃如棺材板劼褚想起柳廷一平日里办公的模样。
他们手中提着锁龙绳,腰别钢叉,铮亮的面儿晃悠的阎王这个整日待在黑暗中的人眼睛不适的眯起,叹口气。
劼褚站起身来,也未曾管面前几座死板的雕像,垂目望向阎王的生死簿,“阿果,我不同你计较你框我之事,再跟你贴个人情,你帮我寻寻文清的魂魄,投个好人家,帮我跟他讲,我对不起他。”
阎王摸着生死簿,也不去看他,“好说,你自个儿多保重。”
出了阎王的地界,锁龙绳紧紧捆在他的两侧,一路乘烟云自荒芜飞往富丽堂皇的天界,他眼中什么也容不下,只在路过紫归仙府时,忽然间的心绪不宁,下界二十年的相处,对他来说是,不知对于那位高高在上的紫归仙君是否只是过眼云烟,怕是还会心出恼怒。不过他这般参悟道法的境界,只怕半丝情绪也生不出才是对的。
若当真如此,他宁愿被天雷劈的渣儿都不剩,只是子檀最后离去的时候,那般结果他如何都接受不了,这话若不讲清楚,便觉五脏六腑俱都搅成一团,难过活。
大殿前站着两个人,长袖飘荡,仙风道骨,两人来回踱步却并不交流,远远瞧见劼褚被数十人押解上前,忙忙迎上,挥袖解了锁龙神,其中一人眉头紧锁,皱出一张八字面来,道:“怎的就绑了?小殿下愿随你等同来,还绑个甚?升了仙悟了道却不知变通本仙君说你们甚好?!”
劼褚想扯出个笑脸,最后也只是嘴角撇了撇,“不妨事,老君您怎在此处?莫不是还要三堂会审?”
星君不悦,“别再嬉皮笑脸,你祖爷爷气的不轻,发现后险些让你凡间惨死,将你提上来,若非那时小殿下你与仙尊凡间运数纠葛,早已让你笑不出了。”
“我此时便已笑不出,没甚的区别。”
“你小心着些,如今你祖爷爷,你爹,你几个舅舅哥哥,还有紫归仙尊均在大殿之上,如今何种说辞也开脱不了,你便乖乖的认错,殿上的人都是看着你长大的,仙尊是你尚在襁褓之中便抱过你的人,自不会同你计较,你也千万莫要死心眼,使性子。”
劼褚惊怔抬眸,“紫归…仙尊也在?“
“仙尊前两日回来后,便在闭关,今日才肯出来。”
“如此吗?”劼褚乖珏点头,随同二人一道步进金碧辉煌的大殿。
这大殿与凡间皇上的金銮殿简直天渊之别,都说仙家清心寡欲,可这大殿,没一星半点的仙气,浓郁飘散的,仿佛一个洒满各类各样坚果,满满荡荡全是杂七杂八东西的大月饼……
劼褚步入殿中,下跪时膝盖一抖,竟是不习惯跪人了,他头埋的深,不敢去看上首,紫归应当坐在祖爷爷身旁。
整个他的训话会也只是说他胡闹,并未讲些别的更严重的东西,他内心复杂,竟是十分希望他们去讲,去骂他,也好过如今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他时常偷眼去瞧子檀,不,紫归仙尊,他也平静的看着他,没甚波澜。他内心酸涩,竟希望他不去瞧自己一眼,若真如此刻意,至少他尚会觉得别扭。
只是紫归到底是紫归,自己在他面前就是个孩童。
劼褚最后并未受的惩罚,只是要他在府内静思己过。
他时而泡壶茶安静的坐于院中,手捧本书籍,看不看的进去是一回事儿,必然要有这么一本,否则他会心绪难安。时而抱壶佳酿睡于屋顶,抬头见不得月光,闭眼感受不到风声,不会冷也不会热,这一方小天地,再不知斜阳。
没过多少时日,太华星君前来探望,他与星君共饮四坛,趁着太华熏然欲醉老脸潮红之际,塞他一只不晓得从何处而来的鼹鼠,曰:“此鼹鼠乃我下界时的宠物,着实不当安于仙界,望星君帮帮,送它下界自过它的活法。”
若说年岁,太华星君比之劼褚尚小几百年,只是他升仙时已是半老模样,白发在侧,长须飘然,彼时劼褚当真是个婴孩,却也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同龄人,是以劼褚两三句叹息悲痛的话语,便让太华不忍,拭去一把老泪,应了这个小忙,当即自南天门摇摇晃晃的下界,袖子藏一鼹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