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海拉着我的手,说这就送我走,一分钟一秒钟的时间都不耽误。
可一转身,袁粉花又凶神恶煞地追了过来。她两手一叉,指着袁海:“你干啥?你要把香香送走,除非你从我的身上碾过去!”
袁粉花就啪地一下躺在地上,横在路中间。她说今天老袁家遭了灭顶之灾了,这该死的海子非但不帮着料理丧事撑起门面啥的,却一心地胳膊肘儿往外拐,已经被我这个狐狸精迷得丢了魂儿半点不剩的了。她说就算将我打死了,也不能让袁海如愿。
春玲也过来了。她说海子哥啊,你别犯傻了。今天老袁家的这出人命就是因了我闹出来的。我就是那真正的祸根孽胎。她对我说,我要是有点良心,就应该去镇上的派出所,让二呆回来,我进去坐牢才对。
袁海非常生气。他吼了一声,叫春玲闭嘴。“好歹你也读到初中,咋这样愚昧?这事儿,从头到尾和香香有一点关系吗?你要是再睁着眼睛说瞎话,那就别怪我袁海以后看到你,就让不认识你!”
我了解海子的性格,他说的话都算数。他不和人玩虚的。我听了,更是泪眼汪汪。就这样,我被袁海带回了他的家里去。他担心我要回到二呆家去,袁粉花不知怎样折磨我,兴许这个晚上就将我折磨死了。
我洗了把脸,稀里糊涂地就躺在袁海为我准备的那张小床上。睡到后半夜,我突然听到一声刺耳的尖叫。那声尖叫几乎能刺破黑暗的天空。
我一下就惊醒了,冷汗涔涔地起了。袁海也醒了。他皱着眉头说去隔壁看看。他说这声儿就是从袁粉花的嗓子里发出来的,错不了的。
这……又会出什么事?我已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我一听海子说这些,就披了衣服,紧紧地拽住他的胳膊。“香香,咱们一起过去看看 !”
虽然胳膊就是二呆家,但天儿黑,又是半夜,袁海还是找了一只手电。还没进院门,我就看见袁粉花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地坐在门槛上,嘴里更在嚎啕大哭。到底……咋回事儿?
海子想将她拉起来,但袁粉花的屁股上好像有吸铁石一样,横拉竖拽地就是起不来。她呆呆地坐了一会,就一把拧住袁海的手,这才说出了缘由。原来,她接到了一个电话,她的独生儿子出了意外,出了车祸死了,那肇事的车逃得快,没逮住,她儿子就这样枉死了。
啥?海子听了,也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海子啊,俺是啥指望都没了呀……”袁粉花又呼天抢地地哭了起来,她哭她命苦,男人没了,儿子也没了,中年丧夫,老来丧子,娘家哥哥也死了,还死在自己儿子的手里,这事上还有比她更惨的人吗?
“姑,这是真的吗?”袁海说他不信,兴许是别人的恶作剧。
袁粉花就嚎:“咋个不是真的哟,根生人已经抬回来了。俺……一听,脚就软了。海子啊……你送俺回去……俺这是遭了什么孽啊,老天爷啊……俺袁粉花虽然一张嘴儿泼辣,但可是实实在在堂堂正正的好人啊,俺从来不干恶事,心软的连个蚂蚁都舍不得踩啊……老天爷你是没长眼睛啊……”
袁粉花哭得一脚又瘫坐在地。我在旁冷冷地看着我,没想到,半夜三更的,袁粉花的儿子意外出了车祸死了。看着袁粉花哭天抢地地嚎丧,我的心里痛快极了。
袁能强了我。但他死了。现在袁粉花也遭了报应,我的心里真是痛快啊!袁粉花是个胖子,她说要回去,可难为了袁海,这半夜三更地路也不好走。袁粉花走不了路,她受了这打击,脚软。没走几步就瘫了地上,所以袁海要不停地扶她。
这一晚上几十次的,袁海就很累。
袁海就看着我。他让我也跟了去。“香香,你一人在家,俺不放心。俺担心村里的人会欺负你。”
可我不怕。我想只要将院门拴上了,门反锁了,没啥人进来。现在,村里人都认为我是瘟神,是祸水,都巴不得离我远点呢。
袁海想了想,说半夜三更地走路也累。而且我身子虚,得好好休息。“那也行。明天中午俺就回来。”他叫我务必当心。不管是谁,都不要开门。我狠狠地点了点头。只要是海子哥说的,我什么都听。
就这样,袁海扶着袁粉花,打着手电,慢慢地走了。我将院门反锁上了,将屋子里的电灯都拉上了,明亮的灯光可以让我忘记害怕。
我没想到,海子哥没走多久,真的有人敲门。砰砰砰……砰砰砰……
是谁?我本想不理的,但敲门声一声比一声儿响。我只好硬着头皮跑过去问:“谁呀?”
门外的人就嘻嘻嘻地笑。这声音我熟悉,是那个疯女人。我想了想,还是将门打开了。疯女人几乎像球一样滚了进来。
我问她要干啥?虽然村里人都说她是疯子,但我并不认为。就算她真的疯,也只是间歇性的,如果能得到好好的治疗,她很快就能恢复正常的。而且,就算她在所谓疯病发作的时候,脑子里的意识还是清晰的。这是个可怜的女人,她原本可以过上正常人的日子的,是万恶的人贩子,是这买卖妇女的陋俗,将她逼疯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