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听他们说啥,如果山洪要再爆发,逃不过的话,那就死吧。这个脏臭的双峰村没什么存在的价值,早就该埋进坟墓里去了。
我惊喜地发现,小芹赤着脚衣衫不整地跑来了。她没死。我就冲她嚷:“小芹,小芹……”她听见了我的呼喊,更加走得快了,我们的手紧紧地我在一起,为我们共同的命运,为我们彼此受的苦难。
刘虎不敢出头,怂了。村里人不甘心,就将目光瞅向了赤脚医生栓柱的身上。栓柱见了,就期期艾艾地:“俺没那本事儿啊……俺只会看病,要不……”栓柱的身边站着袁海,他瞅着袁海,“要不,海子,你出头。俺知道,你虽然不声不吭,但最关心村里。那山顶上裂开的口子,要不你给填上?”
“啊?”我听了,心里吓了一大跳。栓柱咋能这样说?这多危险的事?我就过来拽着海子哥的衣裳,我不要让他这样干。我和海子哥拉拉扯扯的,春玲就过来讥讽:“香香,这么多人哩,这个时候了,你还卖骚,俺真替你害臊……”
我的脸有点红。我想反驳,但海子哥看着我摇头,那意思我懂。他叫我忍,别将事情搅合大,不值当。
袁海清了清嗓门,说这事儿是危险,但他为了村子,愿意去山上。什么?没想到海子哥竟然一口答应了。他这是不顾自己的性命啊!
我的眼睛都红了。双峰村的人没啥好人,平时里我和海子哥的那些不堪的绯闻可都是他们传出去的。这样的人,这种德行,不值得海子哥替他们送死。
赖狗跳出来了,赖狗家的破烂房子已经让山洪冲的没影儿了。赖狗哭丧着个脸,他站在袁海的身边,忽然扯了下嗓子:“俺家海子胆儿大,不怕死,但俺家海子实诚,心里有话不会说。海子要是堵住了山洪,你们可得保举他当村长!”呵呵,这就是赖狗的如意算盘。袁海要当了村长,吃上肉了,赖狗自诩也能跟着喝口汤。
村里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小九九。可大难当头,总得有人站出来领头啊。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说啥好。那个老头又发话了,说海子今天得立下生死状。死了就死了,不得有任何怨言,村里会将他厚葬。可要将山洪堵住了,人也活着下山了,那咱们就得说话算话,推荐袁海当村长。
这老头的话刚完,村里的男女老少可就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了。说啥的都有。
赖狗就嚷嚷:“俺家海子这是把小命都豁出去了,你们还咧咧个啥?有种的,叫你们自家的男人站出来!”
海子就说可以,可以签生死状。他不在乎啥村长不村长的,将山洪堵住了,洪水疏通了,然后再率领全村男女将损坏的道路重新修好。
我急了。我急坏了。他不能拿性命去赌博呀!我紧紧地拽住他的手。我求他,别去。
看着我渴盼的目光,袁海就低低叹息了一声,他握着我的手,对我解释:“香香,俺知道你心里想说啥。你说的,俺都懂。但俺也是双峰村的人啊。这事儿俺不能不管呀!”
他告诉那老头,还有马大仙儿、刘虎、栓柱:“不管俺能不能活着回来,香香到底是不是村里的放火犯,这事儿都得了了。要不,我不去!”
我一听,顿时热泪盈眶。这个时候了,袁海心里没装着自己,却是念念不忘我。我差点哭了出声。
那糟老头却又说不行。说放火那是大事儿这要不是赶上了紧急情况,我早该五花大绑地游村去了。他刚说完,果然就有不少人附和。其中最带劲儿的人就是春玲。
袁海就冷冷的:“你们要不愿,那我就不去!大家伙儿死在一起好了。反正,人都要死的,死一块还是老天赏脸!”他是故意这样说的。此言一出,鸦雀无声。
有一些被女人抱在怀里的娃儿们饿了,就哇哇哇地大哭起来。女人就拍着他们的屁股,不停地哄。气氛越来越凝重,越来越严肃。
栓柱开口了。“俺听海子的。香香放火不放火的,以后再说。”栓柱这样说,是变相地支持袁海。
赖狗就兴冲冲地把手举得高高的。“俺也支持海子!”
刘虎见了,嘴里就冷哼了一声:“俺弃权!”
“还是谁支持海子的,都给俺站出来!”赖狗越来越兴奋,他爬到了一个草垛上,站的高高的,好像双峰村的新任村长不是别人,就是他赖狗。
村民们一点一点地,犹豫不决地,稀稀拉拉地,还是朝着袁海身边靠近。
赖狗会数数。他嚷着大嗓门:“一、二、三……”
双峰村一百零八人,有七十多人站在袁海身边,支持袁海。人数超过了过半,按照村规约法,我真的被‘赦免’了。赖狗还没点完呢,小芹就一把抱住了我。
袁海见了,也很高兴。他看着我:“那俺就放心了。香香,啥都别担心,等着俺回来!俺会没事的,双峰村也会没事的!”
第一次,我替双峰村祈福。不是为了村里的人,而是为了袁海。
雨停了。雨后的空气固然清新,但一场泥石流过后,天气就陡然地变冷了。袁海该添件衣裳再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