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不管不顾，还是要上山。

栓柱跟了过来，死死地拽住我，不让我去。“香香，你听俺说，你没在山里呆过，你上不去的。”

我不信。

“你要不信，俺也没办法。俺告诉你，海子好几天没下来，俺家春玲也急得慌呢。可有啥办法，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栓柱还在劝我。

我听了，气得了不得。“你咋不学学海子，你也上去呢？就知道怕死，难道海子哥不怕呀？”这要袁海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村里每一个人。他们都是凶手。

栓柱到底是男人，他还是死死地将我拽回去了。他告诉我，袁粉花回来了，带来了一大堆的衣裳和行李，连粮食也拉来了，看样子，袁粉花是要来双峰村长住了。

提起袁粉花，我心就一惊！

“香香，回去吧。俺相信海子命大，他不会出啥事儿的！俺听人说，明天二呆也要回来了。二呆要是不呆，杀了自己的亲爹，早死了。可现在他啥事儿没有。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我是被栓柱强拉回去的。呵呵……栓柱这会儿和我说话，又一点儿也不结巴了。

我还没进门，就瞅见袁粉花呆呆地站在门口，不知道往哪儿看。她死了儿子，一下子就变老了，头上好多白头发。她瞅见了我，但又像没看见我。

不过，我走近了，她马上就气势汹汹地快步朝我走来，拉着我的手儿：“你个狐狸精，俺真以为你跑了呢！”她说，我既然祸害了老袁家，那就得给她养老送终。这是什么逻辑？

完了。我突然懊悔起来。我该趁着袁粉花不在悄悄儿逃走的。现在她回来了，我逃走就没那么方便了。可我要那样干了，我又惭愧，觉得对不起袁海。

栓柱将我送到这里，认为任务完成了。他突然压低了声音，对着我：“香香，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记住俺的话。”

栓柱匆匆地走了。我以为，袁粉花又要揍我，拿我开涮了。可是，很奇怪，她只是嘴上嚷得凶，没再动手。“给俺去和面。”

她说中午要吃面。臊子面。还得淋香油，撒上葱花蒜瓣。

她就站在院子中间自言自语：“俺要活，俺不能死。俺没男人没儿子咋地了？活在世上这样舒坦，喝一口水都甜哪！俺可不得活下去？”

我瞅出来了，袁粉花是个狠人。

这一天，她将我差遣个没完。弄得我精疲力尽，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力气。本来，我还想着，等到了晚上，深更半夜的，没人瞧见，我再进山。

可我太累了，身子一沾到床上，我就困得不行，眼睛一闭，很快我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我还闭着眼睛没醒呢，就听见屋子外头有警车呜呜呜的声音，我一个警觉就翻起了身。我多么盼望这警车是来解救我，带我回去的！可我心里清楚，这不是。兴许……是二呆回来了？

袁粉花见我还不起床，就用烟袋砸我。

我忍着痛去了院子。果然是二呆。这一个月没见，二呆像变了一个人。他瘦的几乎脱了形了，脖子细的可怕，像是撑不住脑袋，脑袋随时就会掉下来，大腿和胳膊瘦成了麻杆，眼睛瞅人时更显得呆滞。如果说以前的二呆还有一点儿机灵劲，那现在的二呆看上去就是一个十足的傻子。二呆在看守所被人折磨了一个月，兴许是被折磨成这样了？

二呆认不出我了，也认不出袁粉花。村里的人就更别说了。警察来了后，问谁叫袁粉花？袁粉花一听，赶紧诚惶诚恐地过来了。

“签字。”警察叫她签字。

可袁粉花是个文盲，她不识字。她就叫我，让我过来代签。警察说不行。最后，警察还是抓住袁粉花的手腕儿，手把手地教她写了自个的名字，这才了事。

袁粉花不懂啥叫监护人，警察就耐心给她解释。袁粉花总算听懂了。她带着哭腔问警察：“就是，俺这侄儿出了啥事，都得俺担着？问人借了钱，也得俺去还？伤了人，也得俺去赔礼道歉？”

警察就点点头，说原则是这么回事。

袁粉花一听，就一屁股瘫坐在地。

警察走了。二呆也不进来。他就像一个木头人。袁粉花坐在地上就哭了。她说这下可怎么办哟，她已经够苦的了，可没想到雪上加霜的事儿说来就来。“俺还能靠谁？俺还能指望谁？海子这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了，听人说这好几天没下山了，山上啥都没有，缺水断粮的，兴许就真的死了呢？哎哟喂，俺自己还顾不上自己呢，这一把年纪了，还得养一个废物，俺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哟！”

我明白袁粉花哭啥了。她将啥都带来了，就是想投靠袁海的。可她不知道，这在家里办了丧事七八天，双峰村出事了。袁海不在，很多人说他大概就是死了。反正，不是死就是失踪，生死未卜。

我最不想听见别人说这些。因为他们根本不管袁海的死活，说这些话也是用调侃的语气，当作消遣。山洪不爆发了，他们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二呆就看着袁粉花哭，他啥都不知道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