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不知道,顾全的心里竟然对我存了这样的感情。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一想到这句诗,我的心里就莫名地抽痛。顾全的这一生,都是悲剧。我以为他已经看透世情了,可没想到,他四十岁的身体中,依然潜藏了对生命的热爱,对生命的激情。
三天之后,我带着顾全的骨灰盒去了一趟他的老家,这是一个很美丽的海滨城市。可是,在这个美丽的家乡,顾全没有感受到作为人的幸福,带给他的只是伤害和失望。
再回到省城,下了火车站,叫了辆车,我走进我租房的那条长长的小巷,我讶然发现巷子的尽头站了一个人,一个高大的男人。他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正看着我呢。我不会看错人的。我视力很好,左右眼达到2.0,我看出那个男人就是我朝思暮想的海子哥!他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
一霎时,我的心里涌起许多复杂的感情,有激动、酸楚、埋怨、责备……什么都有。他一步步地朝我走来,口中叫我的名字。我就站在那里,我不去迎接他,我偏要他主动。
海子哥很快就走过来了。他嘴里喘着气儿,眼睛晶亮晶亮的。我瞅着他,他衣衫褴褛,身边也没啥行李,脸上胡子邋遢,头发也乱糟糟的。
“香香……”他唤我的名字。
我转过脸去,不让不争气的泪水流下来。
“香香,你受苦了……”他想握我的手。我抽回去了。我觉得他失踪了这么两个多月,必须要给我一个解释。他出门的时候是秋天,可这会儿已经是冬天了。
“香香……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是有原因的。”袁海对着我,不再说带双峰村浓重口音的西北方言了,他的普通话说的很溜。他不再说‘俺’了,取而代之的是‘我’字。
我诧异他的变化。
“你,都有啥原因?”我又将头扭过来,默默地看着他。袁海很瘦。
他就冲我苦笑了一下:“香香,我是进了看守所了。”
“啊?”我吃了一惊,“不是去贩卖药材吗?咋进了看守所了呢?”
袁海就叹了一口气,将事情的原原本本与我娓娓道来。原来,他贩卖的山货是国家禁止售卖的,可袁海并不懂这一块。他的那几个朋友明知贩的药材非法,所以不想自己伸头出面,就将袁海当作袁大头,给他一点好处,让他跟着另外一个跑腿儿的去长春。这一路要是没啥事儿,没被警察逮住,那当然好。可要万一被逮住了,他们也不怕。因为袁海性子忠厚,为人讲义气,不会将朋友拖下水,都是自己死扛。
袁海带着药材就是下了火车站被抓住的。因为是初犯,也不够上量刑的程度,所以长春铁路公安局就判了袁海一个多月的拘役,在看守所执行。
我什么都明白了。他白白在看守所呆了一个多月,受了一个多月的哭,啥钱也没挣到,就这么两手空空地回来了。我问袁海,在看守所呆了一个多月,都吃啥,都干啥活儿。我知道看守所不会白养人,一定会干活。袁海没对我说,只是告诉我:“在看守所里干的活儿,不重。”他说有活儿干,反而好,要不他吃了睡,睡了吃,脑子里又不停地想我,反而是一种折磨。“我知道,我这么长时间没回,你一定睡不好吃不好。我想给你打电话,可是看守所的人不准。”
他说,在看守所里,所长叫他们每天读报看电视,提高法律意识。“香香,我文化不高,但睡我隔壁的是一个研究生。他有文化。”
我就问研究生咋也进看守所了?袁海就说:“他喝酒开车,撞伤了人,在法院的判决没下来,先在看守所里呆着。他领着我读报,纠正我的发音,没几天下来,我也会说普通话了。”
我叹了口气,该知道我的都知道了。我不想再问下去了。袁海回来了就好。回来了,我就不担心了。他说他去过丽水小区找我,但我已经搬走了,他不死心,说总觉得我就住在附近,我不会走远的。所以他就在这一带附近找我,一条巷子一条巷子地找,他相信一定能找到我。果然,让他找到了。
“是的。我不会走远。”我告诉他,你走了以后,刘虎骚扰过我。不过刘虎因为抢劫杀人罪已经被法院抓了。我以为袁海听了,会大大吃惊的。可他的神色竟然很平静。“刘虎那性格,早晚都得杀人。”
“我看电视了,刘虎抢劫杀人是一个恶性案件,电视台直播了,刘虎供出他住在双峰村没出门打工那会,就已经杀了三个人。”
我说刘虎将我拖着进芦苇滩,他的本意是要杀人灭口。他以为我看到了他杀人。“那滩头上的血,不是啥野鸡血,就是人血。”
袁海的神情就凝重起来了。他皱着眉头。“这个我真不知道。”他想了想,说刘虎那会儿确实怪异。独来独往,出现一阵,消失一阵,又出现一阵,消失一阵。有一次,他去刘虎家里找他,发现他家里头大大小小的匕首,扔满了一地。袁海说打个猎杀个野兔野鸡啥的,用得着这么多刀子吗,这不浪费吗?刘虎就说放着备用。袁海非常懊悔,他悔那会儿自己没有多往深处想。如果能及时发觉,制住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