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栓柱告诉袁海,说双峰村不再是以前的闭塞模样儿啦。双峰村原来是一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前有好水,后有名山,还说省里考察的人已经来过双峰村好几次了,据说要开什么旅游景点,只是现在村子里的路还不好,还得先将路先筑好。“到时候,村子里的变化肯定大。这新来的村长,据说也有两下子。他文化高,大学生,可比袁能能耐多了。”
王栓柱说,村里很快就会来一支造桥修路的建筑队。发财的机会就要到了。“要是能跟着桥梁队干点儿事,那就发了。只要能发财,我就不想当啥赤脚医生了。”
“当医生有啥不好的?你有技术,这要没了你,村里人病了可咋办?”
“有啥?路修好了,还用得着在村里看病?骑上摩托车,花上二十来分钟时间,去镇上的医院看呗!”王栓柱说着又喝了一口酒。
“栓柱,你说的……都是真的?”袁海还想确定一下。
“那可不?俺要骗你,俺是小狗。”王栓柱还对着袁海伸出一根小指头。
海子哥就沉默了片刻。我知道,他是在想事情了。我就知道,袁海虽然跟着我在外头,但心始终没将双峰村撂下。他思乡,思乡很重!我想知道海子哥接下来想问什么。没想到,他的话题就扯到袁粉花的身上了。
“栓柱啊,我姑快死了。今天上午,我遇到隔壁村的徐老六,他告诉我的。我姑没我的电话,这样人托人的传话,可不就想让我回去?”
“海子,你也太愚孝了点吧。”王栓柱说袁粉花那种妇女不值得同情。
“不,我不是愚孝,我也不是同情。我要做的太难看,也不好。好歹回去料理一下她的后事。”袁海说,回村了,他想去见见那个从未谋面过的新任大学生村长。“他姓啥?”
“姓郝,叫郝明。”
“虽然我没见过他,但他帮过我。他一到了村里,听说我的事儿,就将我手里的债务免了。就冲这个,我也得去向他道个谢。”
“郝村长知道了这事儿,是挺生气的。他认为这是胡搅蛮缠,敲诈勒索。这新官上任三把火的,他这一把火烧的旺啊。”
王栓柱说了这么一大溜子,我就知道,袁海要回双峰村的决心是更加地笃定了。我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这一顿饭,袁海和栓柱足足吃了三个钟头,天都黑了。我就掀开帘子问他们还要不要添菜,厨房里还有几个鸡蛋,半棵白菜,一点儿腊肉。
“不啦。香香,俺饱啦!”栓柱站了起来,冲我笑了笑,“我回去了。你和海子啥时回去?”他还将这话问我。
“我不知道。海子爱回就回。”
“呵呵……香香,俺知道你心里恨。可你不是海子的媳妇儿吗?他这回去奔丧了,你不回去,海子哥的面子上也挂不住啊……”
袁海就叫他别说了。“我有啥挂不住的。你别瞎操心。赶紧的,你也找个媳妇,别单着了。”袁海拿了手电,递给栓柱,叫他路上照明用。“要不,我送你回旅馆。”
“不用,不用……”栓柱连连摇头,“你们在一起,也不容易。俺住的不远,就这几步路,走走就到了。”他也没要手电,打着酒嗝就走了,走之前,王栓柱又半醉半醒半开玩笑儿半正经地扯了扯袁海的衣领子:“海子,说实在的,俺羡慕你……”
我进屋收拾碗筷,可是袁海说他来干。
我就坐在床边,看着袁海摞着碗筷去厨房洗。我就隔着门帘问他:“真的要回去?”
“嗯。”他的声音轻轻的,可是回答的很快。
“那你,啥时候回?”我想知道时间,我想做好准备。
“明天,后天,都行。”他小心翼翼的。
“这么急?”
“毕竟,我姑就要死了。兴许,我还没回到村子里呢,她已经死了。”袁海说袁粉花虽然是个恶毒,但他终归是侄儿,她没儿子,这丧事就该他办。这要不回去,还是要被村里人嚼舌根的。
我就冷冷哼了一声。“你咋这么怕?”我说你不是这样畏手畏脚的人啊。
“香香,我不是怕,我只想干事儿有始有终。你想啊,她要死了,没个办丧事的,那村长肯定要问。这一问就问到我了。我要不回来,这丧事只怕就是村长主持了。他帮过我,我不想麻烦他。“所以,还是要回去。”
我火了。
“这是两码事儿好不好?你忘了,袁粉花是咋样对我的?就因为她是你姑,你就啥都不记得了?”说完,我就伏在床头大哭起来。
袁海赶紧过来了。他握着我的手,急急地解释:“我没让你回去啊。我一人回。”
我就说我不放心。我老担心他再重蹈去东北的覆辙。“你要再出事了咋办?”
“那次,是意外,再说,也是因为我不懂法,但现在我明白了。香香,我是回我的老家,能出啥事儿呢?”他又不停地安慰我。
可这不管用。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最后,袁海实在没办法了,就试探地问我:“那……你不如就跟我回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