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星家的楼房是两室半一厅,楼住不下七口人,奶奶住楼下。√ 以前郝星从没设身处地替爸爸妈妈着想,不明白他们的难处,一直对奶奶一个人住在楼下,心怀不满,颇有微词。真心为父母一想,他们也不容易,特别是爸爸,绝对是个孝顺的儿子。无奈家里人口太多,七口人的吃喝拉撒,加两个小的学,能下定天大的决心,借下那么多外债,做了两室半一厅已经很有胆识了。
简直是如履薄冰,他们的一切计划是建立在一家人都健健康康无病无灾的假设的。
郝星姐弟四个都是奶奶一手带大的,都对奶奶有特别的感情,特别是郝星,总是想方设法给奶奶弄点好吃的,奶奶满嘴的牙落得一颗不剩,要吃软的东西,拿篮子回的时候她给奶奶买了两个蓬松的大肉包子。皮是软的,馅是碎的,正适合奶奶的牙口。
“又给我买东西,你自己吃呀。”奶奶总是笑眯眯的,假意推让一下,孙女孝顺,难怪她成天笑得合不拢嘴。
将篮子送回家,将肉包子递到奶奶手,楼提了一瓶开水下来,冲奶奶摆摆手,骑爸爸给买的飞鸽自行车去单位班了。
“我喜欢看到奶奶。”小蚊子站在郝星肩膀说着自己的感受。
“我也喜欢。”郝星道:“奶奶是世界最慈祥的人。”
刚刚高毕业被内招安排进了朵岭粮食储运站,待业月工资九十。干的活没有一点挑战性,仓库保管员。第一天班,郝星真是大吃了一鲸,一人发一把钥匙,班头带她们到仓库里转了转,一人分配了一张办公桌,然后烧杯开水喝喝,然后一群人或大眼瞪小眼,或聊七说八,或几人凑一桌玩玩纸牌,到了十一点半,准时下班。这是班?第一天班的郝星,对班这个严肃神圣的词,有了不好的印象,哪是班啊?明明是混吃等死。
也别怪工资低,事都没的做,白拿钱,你还不满足?
人心不足蛇吞象。
粮食仓库保管员的工作,是一人管一栋仓库,里面有四个大粮堆,码得有三人高,外面用塑料薄膜罩着,为了预防虫鸟鼠害,每个粮堆的四边都有一个口,存放着熏蒸的毒药。
因为粮堆用薄膜围得严严实实,散热的时候,会出现结露现象。结露,是内外温差大,内部温度太高,来不及散发,热气变成露珠挂在薄膜。这是需要保管员每天进仓库看一看,有没有进飞鸟啊,有没有看见死老鼠啊,每个堆子有没有结露啊,等等,有鸟飞进来了,要赶出去,看见死老鼠了要扫出去,有结露了,解开架子,擦掉水珠,散散气,别让粮食沾了露珠长芽。而长芽是粮食仓库的事故,是要提出批评的,搞得不好会扣工资扣奖金。
尽管如此,仓库保管员三百六十五天,其实大多数时候是无所事事的。忙出来的差错,闲出来的毛病。
无事可做的人能干什么呢?是的,赌博。大赌小赌班赌下班赌,扑克麻将骰子,粮食储运站里的员工几乎没有不会,单位住宅楼成了名副其实的赌窝。在全员赌博的圈子里,你不赌,铁定了被人嫌弃,谁让你清高不合群?不赌有罪。
整个单位郝家、李家、王家家风不错,暂时没出现赌博现象。在这之前,郝星也是不赌博的,每天拿着本英语书看,看着看着,谁都不知道她看进去了没有,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看什么东西入脑了。
办公楼有两层楼,楼几乎没人去,十一个人都喜欢堆在门卫温老爹爹家里看电视。签了到,间的几个小时没事,郝星将小钟拉出来,道:
“后面村子的赌场,去过没?”
“你?要去赌场?”小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平日里高傲得不得了的才女也要同流合污了啊?社会是个大染缸啊,白的进缸纯不再呀。
“是啊,带我去,赢了分你二十块,要不了多长时间,下班之前回来。”郝星一本正经地道。
“真去啊?你不是不会打牌吗?”
“是不会,送钱去学习不行啊,带我去认个门,这一次。”
“郝书记知道了会骂我的。”
“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会知道?去不去,不去,我找别人带。”郝星知道对方不会拒绝,在小钟眼里,郝星找他帮忙,那是给他面子。而小钟呢,在郝星眼里本质不坏,闹小事不断,闹大事不敢。属于胆小还较单纯的青年,最重要的是青春期的男青年,有点情呀爱的朦胧,不能说对郝星这样的美女没有好感。
“去,我带你去。”
两人骑着自行车往后面村子奔去。朵岭处在京广线的重要地理位置,决定了当地土地的重要性,在土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会因为国家征地,一夜之间暴富。而这种演绎正在后面这个村子里面发生,很多穷了很久的农民,一辈子没见过那么多钱,突然之间拿到手的时候,不知道怎么花,耳朵根子一软,跟着人了赌场。你有钱是爷,大家在牌场将你侍候得很好,然后瞄准你的口袋开火,恭喜你,在一夜之间顺利返贫。
十亿人民九亿赌,还有一亿在跳舞。
赌场在一间平房里,在明星九队村口的路边,两间简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