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然不错了。”刘二根从一名妇人手中接过粗面馒头,狠狠地咬了一口,“最少,这几年里官府还给咱们留够了口粮,没饿死人。”
“呵呵……”孙维保笑了笑,“是呀,没饿死人。要是官府让咱们这些迁来的汉民都饿死了,他们如何支应大军的粮食供应?就凭那些念经祷告的畏兀儿、回回能收上赋税?……天杀的,占着好地,什么都种不出来,还要到咱们这里买粮食!”
“嘘……”刘二根看了看远处几名指导乡民挖掘坎儿井的回回,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边,示意屯长勿要多言,让他们听到了。
“娘的,有啥怕的。”孙维保嘴里说着,但声音却放低了不少,“他们几人又不是免费帮咱们挖井,足足给了他们五袋小麦。哼,瞧着吧,待伊州城的大军屠灭了镇西堡叛乱的教民信徒,这些人一定会老老实实,不敢再来我们这里找茬。娘的,好地给他们占了,难道地下的水也是他们的?”
他们所谈及的“挖井”,并不是内地居民那种普通的饮用水井,而是西域当地民众于绿洲上开挖的地下水利工程——坎儿井。
人们将春夏季节渗入地下的大量雨水、冰川及积雪融水通过利用山体的自然坡度,引出地表进行灌溉,以满足荒漠和缺少地表径流地区的生产生活用水需求。
黄沙堡屯殖点附近根本没有一条常流的地表河水,每年落下的雨水更是少得可怜。不过,屯殖区的地表之下,却有丰富的地下水。于是,当地屯殖官员和百姓,便在冬末时节,土壤开始化冻,根据拟垦荒地位置,向上游寻找水源并估计潜流水位的埋深,开挖坎儿井,将其引导至耕种的农田里。
根据可能穿过的土层性质,还要充分考虑暗渠的适宜纵坡,移民们便在几名经验丰富的当地人指导下,开挖暗渠。他们先是先从下游开始,先挖明渠的首段和坎儿井的龙口,然后向上游逐段布置竖井开挖。每挖好一个竖井,即从竖井的底部向上游或下游单向或双向逐段挖通暗渠,最后再从头至尾修正暗渠的纵坡。
出土时,用土筐从竖井上使用辘轳起吊,一般用人力拉,在上游较深的竖井则用牛力拉。为了防止大风沙土刮进坎儿井,并避免冬天冻坏,竖井进口处会用树梢、禾秆及土分层封盖。
挖暗渠时因工作面较窄,一处只能容一人挖,又在黑暗中摸索进行,仅靠油灯照明,还是非常艰辛,人员需要不断地轮换。其定向方法,主要在竖井内垂挂两个油灯,从这两个灯的方向和高低,可以校正暗渠的方向和纵坡。在夏季开挖时,也会有利用太阳反射镜定向,并作照明。一般先挖暗渠的底部,后挖顶部。挖的时候,还要用两手轮流交叉挖,以防挖偏。一处挖掘段一般需3至5人,遇到松散砂层时,须局部用板支撑,避免塌方,并防以后水流掏刷。
伊州周边就有不少以前当地畏兀儿人挖掘的坎儿井,灌溉着数十万亩良田,除了极端恶劣天气,总能获得不错的收成,让众多汉人移民眼热不已,遂请来拥有丰富经验的挖井人,指导他们在各个屯殖点开挖自己的坎儿井。
凭着汉人坚韧不拔的毅力和吃苦耐劳的精神,那些昔日绿洲边缘的荒漠逐渐变成一块块富饶的良田,农业产出急剧增加,使得伊州地区的粮价足足比二十年前下降了四成多,有力地支撑了政府对哈密广大地区的统治。
有了汉人移民的基本盘,再加上逐步丰裕的物资,伊州政府才有底气向辖下的诸多部族强硬地收取历年“积欠”的赋税,却不料引发了他们的反抗,爆发了镇西堡的民乱。
“镇西堡暴乱已平,官军斩首两千,余者皆降!”
正当乡民们吃了午饭,靠坐在一起歇息聊天之际,一名屯丁兴冲冲地从黄沙堡跑来,大声地吼道。
“哈……,杀了两千多人,那不得让那些教民信徒破了胆,不敢再生事端。”
“那可不?你说那些人好好的日子不过,闹腾个什么劲!就是收了他们一点税,还敢举兵造反!”
“他们多半想着,自个在这里生活了几百年,是此间的主人,所有的东西都应该是他们的,闹腾几下,便可以将这税赋给免了,说不定还能将我们耕种的土地给占了,建的工场也抢了。”
“蒙古鞑子来的时候,他们怎么不敢随便闹腾?”
“那还不是因为鞑子敢杀人呗。”
“嘿嘿,咱们大秦的官军也敢杀人。……而且呀,火枪比刀剑更厉害!”
“……”
两名被请来指导开挖坎儿井的回回听到乡民热切的讨论,脸色变得异常惨白。
汉人不是一向表现得温顺恭良吗?
怎么,有了火器,就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