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智亲王府望烟楼。
一身红衣的妖孽正端着茶杯坐在主位上,目光冷然地瞧着桌案前忙碌的白衣男子。
他虽不说话,浑身冰冷的气质却将屋内所有的一切都冻结住了。
便是窗前的一只风铃,都很识趣地不敢发出响声,连晃都不敢晃动一下。
唯独白衣男子,一纸一笔一人一世界,唇角含笑地垂眸在宣纸上勾勒,仿佛对面的这座大冰雕压根不存在。
这世上总是讲理的让着不讲理的,也总是阳光最先普照大地,不可能冰雕先融化滋润万物。
所以,落下最后一笔,肖慕缓缓抬眸道:“王爷不去参加双生子的百日宴,怎地有兴致跑到我这望烟楼来喝茶?”
沈墨白却压根没有看他,目光只直勾勾地瞧着肖慕刚刚画完的画。
那画,乃是一副美人图。
画中的女子正慵懒地斜倚在美人靠上,头顶的玉兰花连绵成云,而她,一身白衣胜雪,飘渺得仿佛要与玉兰花海融为一体。
在她怀里,两个襁褓中的小婴儿正伸出肥嫩嫩的小手,试图去拉扯她胸前的系带。
她的腿旁,还趴伏着一个五六岁大的男童。
男童瞪着好奇的大眼睛,笑盈盈地伸出一根手指去逗弄襁褓中的婴儿们。
女子垂眸,瞧着依偎在身畔的孩子们,绝世的容颜上带着满足与骄傲。
如果只是这么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倒也罢了,便是沈墨白也十分享受这种承欢膝下的静好。
问题是,在美人靠边上还站着个男人。
这个男人面朝玉兰花树,背对着美人靠,身姿挺拔,孤傲绝立。
仿佛一道凌厉的闪电,随时都能劈开头顶苍穹。
无边的帝王之气从男人的背影中透露出来,与身侧女人和孩子温馨美好的画面形成强烈的对比。
原本,突兀地冒出来一个脸都不愿露的男子会很违和。
可是,这名男子的一只手却自然而然地搭在女子的肩膀上,似爱抚,又似保护。
而女子的左手横跨胸前,也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两只手并非交握,亦没有十指交缠,不过是指尖轻触。
但荏是谁,都能从这两只手上感受到天长地久的绵绵情谊。
不似暴风骤雨,却若润雨缠绵,便是男子孤傲清绝的背影,也多出几分柔软的味道。
不管分开来还是合起来看,这都是一家五口树下赏花,安静度日的美好写照。
那女子无疑就是智亲王府的女主人,纪青灵。
而男子,只看背影和霸气天成的冷然气质,便知是沈墨白。
问题是,这男子却穿着一身白衣。
世人都知,智亲王沈墨白前二十年从来都是黑衣白袖,与纪青灵成婚后,便只穿红衣。
他最最不喜的便是白衣,倘若中衣中裤可以使用别的颜色,他大概连中衣中裤也不愿用白色的。
可是,这画中的智亲王却偏偏穿着一身白衣。
那身影,虽依然风华绝代,却硬生生被这身白衣衬托出些许飘然出尘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来。
沈墨白越看心里越堵。
别人不知道肖慕画的这男子是谁,他可是再清楚不过。
这哪里是他沈墨白?分明就是肖慕自己。
这样霸气天成超然淡定的肖慕,别人没见过,他可是再清楚不过。
当日,他在进入火山口中看见的肖慕,就拥有这样的气度。
难不成,他费了那么大力气,耗尽天下珍惜药材,好不容易抢回了肖慕一条性命,竟是给自己请回来了一个祖宗吗?
还是个得供起来,打不成骂不得的情敌祖宗。
自打肖慕醒来之后,青儿对肖慕简直就是百依百顺,比对自己老爹还要孝顺,看得沈墨白鼻孔里都在冒酸泡。
好在,随着肖慕的回归,青儿对他沈墨白的热情也在暴涨,对肖慕的关心爱护却极有分寸。
这多多少少让沈墨白心理平衡了不少,也一直忍到现在。
可今日,一进门肖慕就给他送这么一份大礼,神马意思啊?
肖慕的眼神在美人图上溜了一圈,再次回到沈墨白脸上时,已多出几分挑衅的促狭,“我这幅画也画完了,走吧,咱们拿去前厅让青灵瞧瞧。”
“放肆……”沈墨白终于怒了。
然而,他的话尚未说完,便见肖慕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妥不妥,我怎地忘了,墨白你从来不穿白衣。
今日乃是双生子的百日宴,如此喜庆,你们一家五口都当红衣在身才像样嘛!”
说着话,肖慕已调好朱砂开始着色。
不过片刻,图中大大小小五人便全都成了红衣在身的绝世妖孽。
被绵延不绝的玉兰花海包裹着,这五人如同烈焰重生的火凤凰,竟个个都璀璨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还有整幅画卷中说不出来的喜气和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