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无数的金色灵力陆续涌向米刹柯尔,他的身体早已被渗出的血与汗浸润得疲惫不堪,画面又出现了讽刺的一幕,想要在不堪中挣扎的人,原以为逃离开了地狱,没想到短暂的辉煌之后,仍旧是被人唾弃的烂泥。√米刹柯尔仿佛在一瞬间的幻像中看见了曾经那个因为无力而显得无助的自己,那些来来往往的人,明明身负着王族家臣的血统和使命,却仍旧那样冷漠地无视着自己的存在,哪怕到了自己妹妹魂飞魄散的那一天也不曾施以援手,这一切的罪孽,似乎都源自于自己的弱小,都是自己的不堪所导致的。然而就在他获得了至高无上的力量之后,他本以为事情就会因此而出现转机,本该被人凌辱的人生就该如此挥手告别宣告结束,没想到这种无力感却有如此汹涌地返回到了如今的自己身上,在咫尺的距离外,站着自己此刻迫切想要抹杀掉的人,而自己却连自顾的力气都没有。
仿佛注定了他从出生,被父母抛弃那一刻就是一生中悲剧的开始,结果连妹妹都没能保护好,哪怕之后的一路上与形形色色的人相遇,都没能再激起他那颗自闭已久的怜悯心,他打心底地鄙视这个世界上活着的一切,因为这一切都是在他们一家人的痛苦之上建立起来的,自己父亲一再强调的“家”的范围兴许对如今的米刹柯尔来说太过渺小了,这个巨大的家庭里,身为一家之主的他却觉得比谁都孤独。
兴许正是这种被氏族命运捉弄的强烈不安和怨恨才让背负着两个完全对立的使命的人相遇了,彩的女儿似乎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世,甚至比他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还要早,也许彩的女儿本来就是为了抹杀掉自己的存在才来与自己相遇的,但不知为何,两人却在本该敌对的阵营中,披着命运,交织到了一起。他从她身上感受到了未曾有过的温存,她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未曾有过的炽烈,所以他以为她真的因为星稞的一句话为自己去死了,他在深深的自责中发誓要让这个世界变成他们两人都希望看见的样子,然而如今发生的一切让他明白了她没死,而且正在遭受着与自己一样的苦难,是他夺走了她的一切,让她沦落至此,现在他必须把她从那个地狱中解救出来。
随着米刹柯尔逐渐模糊的意识重新得以恢复,那些金色的“浮游”也逐渐聚拢成了一道道金色的柔波,像是黄金丝带般地缠绕在他身体的周围,想要让自己承受不住的过剩灵力消耗掉,唯一的方式就是进行一个超大型的术法,而如此阵仗却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完美操纵的,所以他必须等待时机,在此之前他必须忍耐,哪怕肋骨被一根根的挤断,也必须忍耐,因为他看见了她在等自己。
绷带人仍旧在原地坐着,似乎在欣赏着眼前的一切,因为这是他一生也未曾见过一次的盛况,他实在不敢相信这造“神”的仪式居然会凭借着人的意志就被阻滞下来,而他也完全有理由相信,只要再过不久,很快米刹柯尔就会精神崩溃,到时候仪式便会继续下去,而他只需要在仪式结束之前做一点手脚,那他就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他本想干涉一下仪式,加速一下进程,但他实在不知道凭自己的力量能不能够控制住“兽神”化的米刹柯尔,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的灵力可不是源源不断的,所以眼下的情况他只能耐着性子等。
身后是厮杀声和惨叫声,在这出戏帷幕布降下之前,就像是一场盛大的交响乐演出,奏出了这个世界的种种纠纷与矛盾、爱恨与仇怨,甚至是生离与死别,这一趟旅行,死去的人太多了,对哪一方来说都可谓是损失惨重,绷带人叹了口气,似乎回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东西,绿色的瞳仁变得愈发瘆人与可怖起来。
“溺尘,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老头背靠着墙壁,抬起头问道,由于缺水的缘故,嗓音显得有些沙哑,尤斯从身后的包里取出了刚刚在塔下打的水,递给他。
“米刹柯尔似乎被什么东西缠住了,绷带人在他旁边,似乎是两个人闹掰了,双方的人打了起来。”溺尘一直从窗口看着发生的一切,然后撇了撇嘴说道。
老头不说话,抬起头看了一眼壮汉,此时壮汉的墨镜其实早已经残破了一块,颇有几分终结者的味道,老头心中叹道:早知道就应该装个激光灯在眼睛上,这样看起来就跟帅了。
的的确确,这趟旅行改变了很多人,只是这些人自己没发现,兴许对老头来讲,这一辈子,也就是这段时间活得最为痛快了,他看了一眼溺尘,清瘦俊俏的脸上由于奔波不免多了一些泥渍,但确实让他觉得像是看见了她。
尤斯起身向溺尘走了过去,一头金色的流瀑虽然颓败了些许,但仍旧在月光下光彩熠熠,尤斯咬着嘴唇,神色有些恍惚地说道:“你说,在我们死之前,他能赶回来么?”
溺尘回过头,一脸不解地看着尤斯,而尤斯只是露出了一个微笑。
几只蜥蜴人已经翻过了铁丝网开始攀爬塔壁了,甚至有几只可能已经侵入塔内了,因为在刚刚的混乱声中,溺尘太过关注外面的情形,所以可能没听见,塔下传来了铁板被掀开的声音。
“我们还剩些什么?”溺尘问道。
尤斯摇了摇头,众人随即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