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梁武帝身子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皱眉问道:“此话怎讲?”
卢道全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迁都一事,兹事体大。梁国自太祖创立以来三百多年,一直定都庆阳城,庆阳城也是极其重要的战略之地,正因为有陛下及诸位将军坐镇此地,燕国、楚国才不敢轻举妄动,广陵虽然富饶,可地处中原腹地,若是迁都,没了陛下坐镇边疆,难保楚国余孽不会起兵作乱,况且先前户部尚书也说了,如今国库存银无多,建都城,造宫殿,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且劳民伤财,所以迁都一事,还望陛下三思。”
梁武帝神情冷漠,静静听完后一言不发,过了好一会才说道:“卢爱卿言之有理,此事暂且放下,朕思量过后再做打算。”说完后站起身来,头也不会离开大殿。
卢道全一时间竟是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既然梁武帝已经离场,文武百官也就不再多留,纷纷退出紫宸殿,所有人看向卢道全的眼神都极其复杂,同情者有之,嘲讽者更甚,但最多的,还是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玩味笑意,似乎等着看这位新晋礼部尚书如何接下陛下的怒火。江清见状,叹息一声,走到卢道全身边轻声说道:“还愣着做甚?快随我来。”卢道全这才如释重负,一刻也不敢多留,紧紧跟着江清,生怕在这大殿之中被旁人冲乱了方向。
二人走出紫禁城,江清的马夫早已等候多时,与卢道全一同上车之后,江清便开始闭目养神,一句话也没有说。
一路无话,卢道全如坐针毡,可也不敢主动开口,很快二人便回到太师府,将卢道全领至书房后,江清支开下人,叹息一声,开口道:“卢贤侄啊卢贤侄,你可知今日闯下大祸了!”
卢道全此时全然没了主意,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又听江清继续说道:“老夫昨日便劝说过你谨言慎行,正所谓伴君如伴虎,需知在朝中做官,咱们陛下要的不是敢于直言的能臣,而是言听计从的忠臣。迁都一事,别说你我,文武百官皆知不妥,可为何当陛下问及之时,老夫与朱将军全都无异议?陛下贵为天子,金口一开,咱们这些做臣子的,照着做便是,劳民伤财又如何,要你卢道全掏一文钱银子么?你倒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指责陛下的不是,莫不是陛下还不如你这个小小的三品官员?”
卢道全闻言,心下一惊,衣衫早已被冷汗浸湿,当时也不知抽的什么风,竟敢在大殿之上反对陛下,这可是欺君忤逆的死罪,一念至此,卢道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不止:“江大人救我!”
江清一脸愁容,叹息一声,说道:“卢贤侄先起来吧,这事可大可小,就看陛下的意思了。老夫必定会尽我所能,护你周全。这几日,除了老夫之外,其余官员能不见就先别见了,以免再生事端,只求你吉人天相,能安稳度过此劫。”说完挥了挥手,算是下了逐客令。
等到卢道全走后,江清脸上浮现出笑意,啧啧道:“卢林乙聪明一世,怎么生出这么个憨货儿子,老夫只不过替你挖了个浅坑,你自己不迈过去也就算了,反倒越陷越深,也罢,既然你如此大方,那杨远的三千两黄金,老夫便笑纳了。”
浑浑噩噩回到尚书府上,卢道全依旧神不守舍,卢夫人见状,料想今日早朝必有大事发生,忙问道:“夫君,可是出了什么事了?”接连问了三遍,卢道全才回过神来,哭丧着脸将今日殿上之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卢夫人本就是温婉的小家碧玉,卢家大小事宜向来由卢道全做主,此时卢夫人也慌了神,连声问道:“夫君得罪了陛下,这可如何是好?”
听到妻子询问,卢道全虽心乱如麻,却不忍妻子担忧,反过来安慰道:“为夫已经求江大人相助了,但愿能够逢凶化吉,顺利度过此劫。”
夫妻二人就这么战战兢兢过了三天,说来也巧,不知是否是梁武帝刻意为之,这三日来一直称病不出早朝,卢道全也猜不透帝王心思。可卢道全不知道的是,这段日子里,朝中各方势力暗流涌动,手段齐出,一场针对自己的阴谋正在秘密谋划中。
话说那日早朝之后,梁武帝面色铁青回到福宁殿内,贴身宫女见状,立马上前准备替陛下更衣,却被梁武帝一巴掌扇倒在地,其他下人得见,全都吓得不敢上前。梁武帝似乎犹不解气,在殿内一通乱砸,偌大的福宁殿内,竟无一人敢靠近,下人们全都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终究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砸了没一会,梁武帝已是大汗淋漓,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一众下人早就逃了出去,生怕被梁武帝迁怒,白白丢了性命。这时,一名黑衣老者从福宁殿深处走了出来,落地无声,直到站在梁武帝面前,后者才察觉到。见到此人,梁武帝立时爬了起来,一揖到底,竭力控制着呼吸,说道:“靖全见过帝师,不知何事惊扰帝师大驾?”
那老者神情淡漠,缓声说道:“你在福宁殿里大发雷霆,怕不是因为今日早朝迁都一事受挫了吧。”
梁武帝点了点头,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