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坐在桌前,面色如常,并不言语。
读书人的一字一句串联成一根针,狠狠的扎进他的心,继而再化为一尾蛟龙,在他的心头翻云覆雨,引起惊天骇浪。
宇文心中暗叹,这场逃亡也就此止步了吧,眼中不禁闪过一丝黯然。
男子看着他却是摇头,微微发出一声叹息,开口道:不过你别怕,我终究是杀不得你的,我若杀你,那佛门的秃瓢儿少不得找我的麻烦,还有那脾气死倔的黑脸老道士,我也懒得招惹,再有便是……
男子仿佛想到什么,并未说下去,却是转过话柄,向他询问起金瞳和尚的下落。
宇文覆摇摇头,并未答话,其实是他也不知道那金瞳儿去了何处。然后便是再不管那青衫儒士,只是自顾自的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这般的存在,要杀自己简直易如反掌,他既心中有顾虑,自然不会动手。饶是这读书人如何的滔滔不绝,宇文也只是吃饭,再不回答他的问题,等到吃饱喝足,再想辙战略转移。
白鬓男子也是识趣的悻悻然不再言语,丰盛的餐桌旁的三人,一个低头只顾吃喝,一个黛眉微簇小口吃饭,一个慢条斯理井井有条,虽气氛貌似缓和,却暗含波涛。
忽然,男子猛然开口:“对了,你这丫鬟不错,我要将她留下,侍奉我一个月,她也已经答应了。”端着碗的男子眉目带笑,同时淡淡的瞥了一眼正在低头吃饭的花蝶儿。
宇文扭头望向花蝶儿,眼中充满诧异和讯问,但是花蝶儿却只是微微点头,再不言语。
白鬓男子微微一笑,开口道:我和她打了个赌,就是赌你在没有她的庇护下能不能走脱这座山,我也会让她在你身上放上一朵那小蝴蝶,一来算是一个保命的法门,另一来嘛,便是到时候好循着那一缕气息去给你收尸。
男子和煦的一笑,如沐春风。而宇文却如坠冰窟。
千百里的山路,猛禽出没,鬼才境的高手若不留神尚有可能饮恨于此,何况并未修习过武术把式的宇文大少爷。虽然他经过这段时间的风吹雨打。再不是那副弱不经风的模样,但终究无武艺和内力傍身,而一个常人想从此处通过,难于登天。
浩渺诗海,有词为证:
行路难,行路难,最难不过隐秀川。六龙冲波逆回川,百折千曲路幽兰,难比上青天。
意阑珊,意阑珊,使人听此凋朱颜。虎豹狼豺齐波澜,举杯对月问凭天,何人堪登攀?
一路以来,花碟儿放出真气蝶儿,不止是勘察刺客,还有极大一部分是以真气悄无声息的将有威胁的野兽的静脉震碎或是用本就带有些许掺杂毒药的蝶儿将其毒死。一路以来,虽有意回避,仍然是杀死了很多想来打打牙祭的猛兽。宇文随不知,但是花蝶儿却是对这危险十分知晓。
宇文覆的生存几率,几乎十不存一。
白鬓读书人略有无奈,盯着宇文说,我是赵家人,我不能看着他们遭受灭亡,你是天生的杀星,虽然现在大势未成,但是终究是一个极大的隐患。实不相瞒,我很想把你直接杀了。但是越是到我们这一步,越不能随意的招惹因果,杀你的因果,我背不起。所以我只好用这种方法,你是死是活,亦是与我无关。我本想将这女子杀死,却又不想徒增杀孽,只得困她一个月。
宇文放下筷子,却是一笑,笑容中略有玩味。他盯着读书人,却是站起来,微微躬身施礼。口中答道:谢先生不杀之恩。
宇文这声道谢不是为自己,而是花碟儿,对于这个保护自己许久,两个月来与他一同饮风宿雨,并且险些为自己送命的女子,他早已经将这女子看成了自己的姐姐般的存在。若是她刚开始便将自己杀死,并交上自己的头颅,少不得换来天大的机缘。但是却是一路保护自己至此,九死一生,每天都行走在刀口之上。
白鬓男子摆手示意宇文坐下,他看了一眼低头不语,面色凝重的花蝶儿,继而又转头望向宇文,却是微微一笑,说道:你这死侍倒也是忠心,刚到了厨房的第一句话就跟我说,若想杀你必须先杀她。她还说了,如果一个月以内你走不出去,走不出这隐秀山,她亦会自刎在你的坟前。
宇文心头一暖,如今自己已经成为丧家之犬,这暗鸦的谍子还能如此忠心。无疑也是让他更多出了一分动力和胆气。
自古以来,最多的便是锦上添花,最少得便是雪中送炭。那个到死自己都不知道姓名派去找金瞳儿却被杀了的随身护从,那个在酒楼伪装成说书人的陈子翼,还有被自己挡下致命手刃的落落,甚至还有那些自己连见都没见过就被拔除杀害的暗鸦。宇文知道自己可以苟活到现在都是因为他们是用自己生命为自己铺出了一条路。
这是一条血路。
他知道这条路现在也只是开始,在之后的日子,会有更多人,因他而死。
宇文覆说话,低头吃饭。男子低着头,双手仔细地摩挲着一个本揣在袖口里的木质把件,那是一条木鲤鱼,那鲤鱼仿佛在竭尽全力的跳跃,其形态与门上的雕纹如出一辙。
忽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