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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次在海边走了很久。我知道,娜拉每次都希望跟我没完没了地在这海边走下去,走到月光代替阳光,阳光再代替月光。我们还真有过那么几次,当然那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我不是不喜欢娜拉,可是我后来发现,我见到她虽然有时有些男人的冲动,但没有那种深处的激情,就是我当初闻香认人的对素华的那种。我想过,对素华的那种激情也许是初恋的情感,即从来没有过的体验,而从来没有过的体验是特别深也特别激烈的。所以我一直在娜拉面前克制自己,我对我自己说,我不想做一个简单的哺乳类动物,我是人,人不是只有性欲的。这么一想,也奇怪,我的欲望马上就会淡下去。至少淡下去很多。
其实,我也想过,五年过去了,人生中能有几个五年呢?素华现在其实已经成了我的借口。面对娜拉或者这里其他女孩子时的借口。我这样拒绝真正地实在地接近年轻女性,我知道还有其它原因。或许包括对那个足球运动员内牛儿的嫉妒。但那不会持续很久,其实早就不再是原因。要说长期的原因,那就是我的雄心壮志。说得好听点是这样的。所谓我的雄心壮志,就是我不希望在这里生儿育女、瘫软一生。我要回我的中土去,无论是三五年后,还是十年后,无论多久,反正我不能在这个可怕的地方终老。而任何一个温情的窝,都会是一种放弃的开始。
所以,其实每次跟娜拉散步,都是我提出到此为止,改天再见的。有一天,娜拉说她肚子疼,一会儿让我等一会儿,她就躲到树丛后面去,一会儿又让我等一会儿,她又找了块大石头躲到后面去。可她愣是不说今天到此为止我们回去吧。她反而说,没事的,只不过是大姨妈。她说的是汉语。汉语的一些民间专用词她懂得挺多的。我明白她在想什么,知道她就是想拖延时间,所以反倒不忍心说那结束语。
可是最后还是我说的结束语。
今天也是这样。
我走进我们的B2号实验室大楼,就听见了萨克逊的惨叫声。
我已经不会害怕了,因为这些天来我已经听到几次这种象被杀的猪似的声音了。
可是我还是向我们的实验室奔过去。
我在实验室门口几乎撞到了人。
这个人我是见过的,他在A2楼我们的食堂隔壁那个B3研究室的食堂吃饭。一开始,A2楼的过道里见到他,我跟他说哈罗,后来跟他点头,再后来头也不点了。原因是,你说哈罗他不回答,你点头他头不动。这是一个傲慢的东欧人。我想。我当初就认为他应该是东欧人,不是波克就是捷兰的,当然也不排除是塞尔地亚或者其他那个区域的人。
我说受累,他嘴里嘟囔了一句,不太象是受累。也许是东欧他那个国家的类似的道歉的话。
他匆匆地走了,好象还在嘟囔什么。
萨克逊瘫坐在他的椅子上,盎格鲁蹲在地上打扫。地上有碎玻璃瓶的碎片,还有不少液体。我明白萨克逊为什么瘫坐着,不是中风什么的,是他的心在流血,就象是被那破碎的玻璃割伤了的。地上流着的是他这些天的心血,当然是那些宝贝混合剂。
我说:怎么了?
我问的是盎格鲁。
回答的是萨克逊:这个坏东西。
我几乎笑出来,毕竟是教授,何况是顶级教授,骂人都不会用粗的语言。
然后他就站了起来,说:就是这个人。
我说:什么叫就是这个人?这是什么人?
他说:我怎么知道他是什么人?
盎格鲁说:简单地说,还记得吗,你刚来的时候,你问过我们他是谁的。
我听得一头雾水。我说:我问过?
萨克逊说:那时候,我们说过,前些日子还有人来问过我们是不是汉人的。你问过他是谁。我说不知道。
我说:是啊。我想起来了。就是这个人?
他说:是啊,几年没见到这个人了。他今天不知道吃错什么药,又跑到我们这里来了,他是管我们要什么东西来的,我问他到底想要什么,他说他忘了。然后他又问了,说我们为什么不肯说汉语,明明是汉人。
我说:难道他跟你们说的是汉语?
盎格鲁说:简单地说,反正他说的几串话我们一句也听不懂,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鬼话。我们只听得懂夹杂在里面的几句盎语话。
萨克逊说:说着说着这个人还激动起来。结果你看到了。我一个月都白忙了。
什么鬼话?萨克逊后面的话我直接忽略了。盎格鲁这个“什么鬼话”却激活了我脑子里的哪一条神经。
我忽然想起来了,这个人在几乎被我撞到或者几乎撞到我、在我跟他说受累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