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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我们面前上演的这部大片,却是一个狂欢的世界,一个红色的闪光的欢乐世界,是生命的天堂。无数代表着生命的细胞使劲地跳跃翻腾,带着大海吞没了海滩吞没了礁石,鲨鱼们蜂拥而至,至少有上百条鲨鱼,它们被突如其来的美食大餐吸引过来,边享受着边翩翩起舞,它们在跳跃翻腾的细胞海上翻腾跳跃。这种几百条大鱼此起彼伏跳跃的景色,我敢打赌,在世界上任何地方都没有人见到过。
鲸鱼!那是鲸鱼!若雪又叫了起来。
是的,我也看到了,鲨鱼的舞蹈团队里加入了比鲨鱼更巨大得多的鲸鱼。鲸鱼不是鱼,这是我们都知道的,它们在远古的时候甚至生活在陆地上,而且是有足的。它们也闻讯或者闻味而至,它们也至少有十来条之众,而且它们也跳出了海面,甚至比鲨鱼们跳得更高。它们落下来溅起的红色的浪花也开得比鲨鱼们更大。
如果忘记残忍的一面,我也想说:太壮观了。我想,许多壮观都有残忍的一面,火山壮观吗?冰山壮观吗?星球相撞壮观吗?太阳黑子壮观吗?可是,它们都有毁灭的特性。
教授!是娜拉在惊呼。
我们其实早已从高原上走了下来,已经站在了我们的连体楼的前面,而且应该已经站了很久了。我说站了很久,是因为我已经不知道站了多久了。我说的我们,不仅仅是我、科雷、娜拉、若雪、云吴,还有很多人。很多人已经继续往海边走去,走向那红色的狂欢场。而我们几个人仍然站在这里。
呆呆地站在这里。
因为,这里已经没有小楼和大房子的踪影,这里成了两个连成一片的小湖,红色的湖,这里的湖水象有些沸腾的温泉那样冒着泡翻滚着。非常逼真,也就是说象极了沸腾的温泉。虽然并没有热气熏着我们。一大一小两个小湖,或者说池塘,中间连着,我们站在小的这边。岸上堆积着许多东西,灌木的残骸,玻璃的碎片,巨大的水泥块。
可是有人跳了下去。这个人就是娜拉叫喊着的“教授”,也就是刚才还站在我身边的科雷即格莱格。
我没有跟着叫,因为叫也没用了。他就这样跳了下去,而且向小湖的中心游了过去。
这里的水当然不是沸腾的,但是我们都知道,这所谓的水是无数病毒和细胞构成的,它们仍然在翻腾,仍然在冒泡,仍然在闪光,仍然在散发恶毒的气味。
可是教授就这样跳了下去。
看到他开始游泳,我才没有跟着跳下去。也就是说,我意识到,他并不是不想活了。
可是,这么毒的液体,他毫不犹豫地就跳了下去。而且我们都是搞科研的,没有人比我们更清楚这好看却难闻的水有多么恶毒了。
教授很快就游回来了,并且很快就上了岸。他的身体红红的星星点点地闪着光,他的手里拿着一个蓝色的小包。
这是人世间的一个名牌的小包,在我们的超市里是没有的。我当然一眼就认了出来。因为我每天都看到过它。因为的因为,它是苏珊每天不离身的物件。无论她走到哪里,她都背着这个小包。我有些好奇,我好奇的原因是,在这个大家都身无长物甚至无密可保可以说每个人都实际上赤裸着的地方,这个包里会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呢?
当然,我从来没有问过苏珊。每个人都有她的隐私。或许这是她唯一的隐私。
我有些明白了,苏珊在地动山摇的最后时刻不要命地往回奔去,或许就是为了这个小包。平时她片刻不离身的小包,偏偏在今天的慌乱中跌落在我们的实验室里了。
科雷(请原谅我的颠七倒八。可是在我们这个每个人都有两个名字的地方,一会儿用这个名字一会儿用另外一个名字称呼同一个人,应该也是可以理解的。应该说,哪个名字先冒出来就用哪个,反正说的是同一个人。也就是说,叫科雷或者叫格莱格实际上没有什么区别)拉开了这个小包的拉链,里面基本上是空的,只有一个塑料片。这是用塑料压膜封存的一张照片。
显然是一张合家欢。我在津洞见过并给她当过一小段时间汉语老师的丘野百惠女士和一位男士坐在前面,后面站着三个孩子,从七八岁到十四五岁,七八岁的那个是女孩子,两个大些的是男孩子。丘野教授还是我在津洞跟她在一起的时候那个样子,那样的东盈人模样,那样的中层年龄。
可以想象,这是丘野教授到这里之后唯一得以保留的东西。也许这个小包里原来还有些别的东西,但得以让她保留下来的只有这张照片。也许还是她力争得来的。而且还是因为她特殊崇高的身份地位。
我听见了哭声。发出哭声的当然是两个女孩子,即娜拉和若雪。可是我们都在哭,只是尽量地控制了声音或者说音量。
我听到了自己不成声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