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着头顶上的石头向前走去。
他们接近了光线。
那光线是横的竖的几道,是一个格子,栅栏状的,是人世间的那种。
有水从那栅栏状的格子里不停地流下来。
他们也听到了人说话的声音,在那栅栏格子上面。
这时候,他已经不得不完整地弯下腰来。
她说:怎么办?
他说:等一等。
上面说话的声音消失了。
他说:我试试。
他抓住头顶上的栅栏格子,使劲地往上推去。谁知道那格子栅栏那么不经推,一下子就飞了出去。上面传来一片惊呼声。是女人的惊呼声。
已经容不得他思考和犹豫了。他扒着那个方形洞口边缘,一下子就跳了出去。
灯光明亮。灯火通明。白花花的一片。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他的感觉了。也许他的感觉有点乱。
说白花花的一片,但完全不是当初看见无数带鱼蛇在他们面前立起的感觉,不过说实在的,真的有点像。
这里有流水,很多的流水,从这个房间四面高处墙边和低处地面的莲蓬头里喷射出来。他看见的是一片逃亡的身体,女人的身体。他看见的是她们的背后,**的身体的背后,她们显然是被地下飞起的铁片和飞出的男人吓着了,她们挤在了门口,往门外逃跑。只有一个女孩子,也许是里面胆子最大的那个,回头看了一眼,也跟着跑了出去。
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你捂着眼睛干什么?没人了。别装了。还不快走。
这个女人当然就是是若雪。
她说着就向那个门走去,他跟着她走了过去。
然后他拉住了她。他说:我们不能这样走出去。
她愣在了那里,看看他,他看着她,也看着他自己。他说:我们先冲一下。臭死了。我鼻子里全是尸臭。我们这样走出去,马上就把所有的狗都引来了。
他说的还仅仅是与嗅觉相关的事情。视觉领域的事情就不用他说了。一切都展现在房间里明亮的灯光下。
她的身上和他的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不是衣服,那完全是碎布片。她的雨靴已经不见了,他的雨靴也只剩下了右脚的半只,而且这半只上也有大大小小的洞。她的脸上和身上、他的身上(当然他看不到他的脸)虽然已经没有了血迹,经过那么多水流的轮番洗礼,血迹是没有了,但整个是伤痕累累。他的腿上有几个凹进去的洞,有两个特别大特别深,显然是带鱼蛇咬出来的。臀部还有两个大的洞。那是疼痛告诉他的。
他们走到放着热水的莲蓬头下,以最快的速度冲洗着自己,还用了那些女生留下的沐浴液。他从来没有用热水冲洗身体会这样享受的感觉。可是他知道他没有权利去充分地享受。
然后他们才往外走。外面的更衣室里已经没人了,凳子上还有一些衣服。他说:我们换一下衣服再走。
这里只有女人的衣服。他只找到几条连衣裙。只能套上一条再说。只有一条足够宽大,虽然短了一点,却也可以将就。若雪穿上了地上留着的一双鞋子。地上虽然还有几双鞋子,可他试都不用试。那都太小了。他只能把脚伸进一双拖鞋里。他顺手拿下一顶挂在衣帽钩上的圆顶遮阳草帽,戴在头上。帽子还挺大,几乎压到了他的眉毛上。
他们走了出去。风风光光,仪态万方。
他们看到了街道。正规的、普通的、人间的街道。那种正常的、在路灯照耀下不明不暗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