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渡江火力侦察,突击队阵亡二十人,负伤十五人,杀伤敌军最少有四五十人之多,这样的战损,在以往双方交手史上,是非常少见的情况。
而且更为的是,突击队确实达到了侦察的目的,此一战掌握了西岸很多对我们实战很有帮助的军情,那是飞机侦察不可能看到的东西。
当天中午的时候,军部传下了命令,我被解除一切职务听候处理,在我看来这也算不得是什么意外消息。虽然我枪毙林啸龙有法可依,但是军法在一些当权者那里,从来就是可以随意变幻的如意金箍棒,想他大的时候,他大到可以捅破天,想他小的时候,他就能够如尘埃一样消失的踪影皆无!
在团部里,黄文烈面色凝重,他叹了口气说道:“安营长,你就不想知道,你被解职的真正原因吗?”
我淡淡的说:“还能有什么原因,无非是因为我枪毙的是汪庭岳的亲信,惹恼了汪庭岳。”
黄文烈摇摇头:“如果只是所谓亲信这个说法,汪专员还不至于一个连长,来为难一个对他帮助很大的少校……你应该知道,在此之前,林啸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虚衔少尉,却是为何能受到汪专员如此重用?”
对于这个问题,我也一直心存疑虑,但是因为和自己的关系不大,也就懒得去深究,况且我也不觉得这件事有多么的。
黄文烈说出了答案:“林啸龙是汪专员的内侄!”
——林啸龙原是一游手好闲之辈,仰仗着裙带关系,在汪庭岳的安排下,成了一名闲职少尉。本想着在新200团镀金之后再调任到大后方,哪料到只此一战就做了我的枪下亡魂。
“汪庭岳打算怎么处置我?”
“据我所知,这件事主要是汪太太不肯罢休,汪专员这才暂时把你解职。至于如何处置你,他们还在研究……”
“他汪庭岳就可以一手遮天?军部难道不知道,我是为何枪毙林啸龙吗!”
“我当天就已经把这件事的详细经过,在军部说过了,可是军部的意思是,汪专员是上使,无论如何总是要给些面子……”
“……明白了!因为汪庭岳是上使,惹不得,所以就牺牲我这个小少校,来成全他们的阿谀奉承之心!”
我有种无力感,因为我忽然发现指挥我们作战的那些大人物,他们的所思所想让人感到不安,我不知道我们抛头颅洒热血最终的意义,究竟有没有自己以为的那般荣耀。
黄文烈缓缓的说道:“我先传达汪专员的原话……你只要承认自己是激愤之下,失手误杀了林啸龙,汪专员就答应帮你减轻罪名,最多也就是降军衔!”
我冷笑着说:“团座原来是给汪庭岳做说客来的?何不直言相告,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
“你错了!我没什么闲心做谁的说客!我现在就说我的意见,这件事千万不能承认是出于激愤误杀下属!你要是承认了,他们反手就能把你打入万劫不复!”
我惊讶的看着黄文烈冷峻的眼神:“团座,您这是……”
“我在军中十几年,这样的事,看到过也经历过。我想告诉你一句话,讲道理不如想对策!你若想要保全自己,就要用一些非常手段!”
我从团部出来,心里还在思索着黄文烈最后说的那几句话。我知道,如果这件事很小,就凭黄文烈堂堂一个上校团长,怎么也能把我保下来。我只是有些不愿相信,他们怎么就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徇私枉法?
第二天我被带去军法处接受讯问,在军法处阴暗的长廊里,我被带到一间写着问讯室的房间门口,打开房门迎接我的是那位老熟人周科长。
周科长啧啧叹息:“安少校,真心的讲,我是最不愿意在这个房间里看见朋友!唉,由此可见世事难料啊!……不过,安少校也不用太担心,经常会有军官接受这样的例行调查,只要据实说明情况,如果没什么大不了的事,过一段时间也就都不了了之。”
“周科长,多谢提醒了。”
“安少校,那咱们……就开始?”
“周科长,您客气。”
周科长坐到桌子后面,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换上一副严肃面孔,他轻咳了一声:“姓名。”
“安思虎。”
我楞了一瞬,立刻明白这是按照例行的公事公办,坐在一旁的记录员,已经开始准备记录着我们的谈话。
“安少校,回答问题要完整清楚,尽量不要让我再问第二遍……姓名。”
“安思虎。安静的安,思念的思,虎是猛虎的虎。”
周科长满意的点点头,记录员刷刷记录着。
“年龄。”
“25岁。民国六年生人。”
“籍贯。”
“老家北平。”
“是在哪一年从的戎?”
“民国26年从戎,我是学生兵出身,曾在冯将军的陆军军官训练团受过训。”
“关于前几日,你枪杀本团炮兵连连长林啸龙一事做出合理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