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术身穿胡服,按剑而跽(ji)(仍旧跪坐,但直起上身),指点江山,臧否人物,神采飞扬,顾盼自雄:
“我与董仲颖交情不浅。【文学之屋】那时其因得罪权贵,被免去戊己校尉之职,我三叔时任司徒,辟其为掾吏。
其人性情粗豪,出手大方,熟羌胡,知兵法。那时我便对他说,君日后必成大器。
可惜不精技击,疏于防备,竟死于匹夫之手,为人所笑,惜哉!”
在座大都是洛阳侠少、河南豪杰,家世远低于袁氏,对豪门公子袁术能折节下交,欢喜还来不及,就算听出他话中不尽不实之处,岂会不懂世故的当面戳破?纷纷出言恭维。
虽然言语粗鄙,不通文采,袁术却捻须微笑,甘之若饴。
当今天下,家世能胜过袁氏的豪门,一个也无。就算弘农杨氏,也不过三世三公(杨震,杨秉,杨赐),而袁氏则是四世三公(袁安,袁敞,袁汤,袁隗)。
百年经营,袁氏姻亲盘根错节,门生故吏遍于州郡,名高天下,因此以十常侍之威,也只是讽刺、逼迫,而不敢直接加害袁氏。
一旦悍然对袁氏下手,那就是满朝皆敌,万众非之。
袁术的姑姑,嫁给太常杨赐之子杨彪。杨彪现年四十一岁,曾任京兆尹,四年前助阳球捕杀大宦官王甫,现为五官中郎将。京兆尹为二千石,五官中郎将则为比二千石,也没什么权力,属于降职。
袁术的堂姐,嫁给陈留高躬。高家也是名门。高躬曾祖高赐曾任司隶校尉,高躬曾任蜀郡太守。高躬之子高干,年未弱冠,已有名声,“才志弘邈,文武秀出”。
袁术属于汝南袁氏。袁氏的另一支陈郡袁氏也是名门。
袁滂于公元178年任司徒,次年免职,现任执金吾。袁滂之妹嫁给陈留蔡棱。
蔡棱只做到新蔡县长,职位不高,但其弟蔡质却官至九卿之一的卫尉。蔡棱之子蔡邕,博学多才,名满天下,因得罪宦官,逃命江海,远走吴会。
各种姻亲,举不胜举。
一片奉承声中,有一人口吻与他人大不相同。
那人三十多岁,留着不甚茂密的龇须,身材肥胖,两眼细小,大声道:
“董仲颖文武双全,豪爽大度,能得人死力,乃是个难得的豪杰。
不慎死于宵小之手,我等当为他惋惜,岂可取笑?
听说他死后,其部曲饱受阉宦欺压,资财多见侵夺,壮士亦被抢掠。
公子既然与董仲颖有旧,何不振穷救急,对其部曲好生抚慰?
若能用心结纳,未尝不能将这些壮士收归己用啊!”
正是南阳人许攸。
袁术沉吟道:“我与董仲颖虽有旧,但已是陈年旧事。其部曲多为西州鄙人,性情粗野,无甚干才。
为了他们而花费金财,又得罪郭常侍,恐非良策。”
说白了对董卓手下的李傕等人不太看得上。
袁术现在结交的大都是郭解之类的游侠,“武断乡曲”,“以武犯禁”,对李傕这类行伍军士无感。
还有一点,与董卓有旧,不过是吹嘘,也就见了几面,那时袁术年方弱冠,正是横行跋扈之时,与董卓两看生厌。后来被父亲袁逢狠狠教训了一次,才有所改变,举孝廉,步入仕途,初任郎中,有父辈照拂和培养,在朝中内外各职进行历练。
袁术现任五官郎中,秩三百石,顶头上司就是担任五官中郎将的姑父杨彪。日常工作是“更直执戟,宿卫诸殿门,出充车骑”,大受约束,只有休沐之日才能聚集一众朋友纵情饮宴。
袁术有点担心李傕等不识抬举,驳了自己的面子。万一自己招徕而他们不来,岂不是大大的打脸?
河南大侠史阿反驳许攸:“关东多豪杰,河南壮士如过江之鲫,何必舍近求远,去招揽穷乡僻壤之人?”
在座的大都是河南或南阳、颍川、陈留、汝南诸郡豪杰,纷纷出言赞同史阿,反驳许攸。
许攸生气道:“竖子不足为谋!”从席中站起身来,出屋穿了鞋子,拂袖而去。
袁术大怒,按剑而起,要去追杀许攸。
汝南豪杰龚都劝袁术道:“许子远狂悖无礼,本应惩戒。但他毕竟小有名声,不如暂且宽恕,以彰显公子之气度。”
袁术就坡下驴,将出鞘半截的长剑推回鞘中,重新入席,道:“若非龚君为之求情,我必然一剑将这狂徒斩于当场。什么东西,也敢给我甩脸色!”
众人皆恭维袁术度量宽宏。
袁术回嗔作喜,大家再次痛饮美酒,谈论时事,吹嘘自己侠义之行。
许攸出了袁术院子后,气仍未消,骂道:“真是草包一个!虽说这些轻侠之流,不是完全无用,也能沙里淘金,寻到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