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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60
独自返回许久未曾踏入的书房,沈梵桉的视线一下被黑暗吞噬。www.fenghuadz.me
他背对着月光站在门口愣了好久才反手将门关上。
灯亮起,他条件反射地闭了闭眼,等适应之后他立刻看向左面墙上挂着的那副画到一半的山景图。
盖着沈峥的印章。
画卷之下,是那盘下到一半的围棋残局。
沈梵桉还记得爷爷在创作这幅画时癌细胞已经扩散至全身,到了药石无功的地步。
他躺在病床上,被疾病折磨得几乎脱相,隔着氧气面罩,他挣扎着最后一丝力气不停呢喃道:“梵桉,对不起。”
对不起,因为我的一意孤行,害你不得不来到这个糟糕的世界,遇到一对不负责任的父母,在不安与孤独中小心翼翼地长大。
为了让我放心,你压抑真实的自我,将自己塑造成最完美的工具。
现在我要走了,又自私的将虎狼环伺的公司压在你肩头,彻底斩断你挣脱束缚奔向自由的可能。
对不起,孩子。
盯着爷爷那双浑浊的泪眼,里面似藏着无数复杂的情绪,懊悔,愧疚,悲伤……在心电仪发出判定死亡的“哔”声时,一切随之消散,湮灭。
沈梵桉曾问过沈峥,为什么不用“榕,柏,柳”这些更吉利,更有意境的树来作为他的名字,而偏偏选择“桉”,这种寓意并不太好的树。www.datang.me
沈峥淡淡一笑,并未过多解释,只开玩笑道:“梵桉,听起来多酷啊。”
后来他才知道。
桉树是全球最重要的纸浆来源之一。
爷爷大半辈子都在与纸笔打交道。
或许在爷爷心里,做一株被世人忌惮却又不可或缺的参天大树,承载笔触与文字的力量,克己复礼,有容乃大,便是赋予他的,最好的祝福。
沈梵桉站在画前,身姿微颓,背影孤寂,凌乱的额发下墨色黑眸如深不见底的湖水,藏着不易察觉的痛苦与遗憾。
窗外夜色浓郁,繁星被悄然而至的乌云遮挡,忽然肆起的风染上些泥土枯草的腥涩。
他胸膛起伏,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爷爷。”喉结滚动,他疲惫地垂下眼,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哑声说,“今天是我的婚礼。”
“想不到吧,我竟然有老婆了,有家了。”
“您孙媳妇叫苏檐雨,屋檐落雨,名字好听吧。对了,她是个医生,特别厉害,长得也很漂亮。”他顿了顿,眼眶微热,唇角不自觉牵起一抹淡淡的笑,“和妈妈一样漂亮。www.jingcaizhupin.me”
“奶奶很喜欢她,您要是见到她也一定也会满意的。”
此时此刻,酒精的侵袭,对离世亲人的思念,让沈梵桉慢慢撕开伪装,露出柔软的内心。
“她对我很好,我也想对她好。”
他抹了把还在发烫的脸,眼尾低垂,衬衫领口大敞,整个人破碎而疲惫。
沉默了好一会,男人低哑的嗓音再次响起。
“爷爷,如果哪天她也离开我了,我该怎么办啊?”
后面的这半句话像是自言自语,声线颤抖,尾音飘散,被挤进来的风卷走,只剩风雨欲来的呜咽。
他怕,怕现在看似“幸福”的一切都是水中泡影,等阳光一出现,就都消失了。
就像他从来都留不住任何选择离开他的人一样。
沈冠岩,沈峥……罗粤。
没有人愿意为他停留,他谁都抓不住。
当年他自以为是地抓住罗粤的手,却被女人央求放过她。
亲生母亲亦是如此,何况别人呢。
坐在圈椅里盯着棋盘发了会呆,时针已经指向了凌晨十二点的位置,墙上的机械钟发出沉闷的响声,沈梵桉从恍惚中回过神,起身缓步走进书房旁边的小卧室里。
洗完澡,他换上柔软的丝质睡衣,边擦着湿发边从回到书房。
屋外风声大作,吹得木质窗柩发出细微响动,沈梵桉眉头微蹙,抬头看了眼浓到化不开的夜空。
要下暴雨的架势。
他将毛巾搭在后颈,走到窗边准备将窗户关死,可余光却瞥见黑沉沉的天边突然划过一道蜿蜒狰狞的闪电。
果然下一秒,如同天罚的雷声降临。
紧接着数道打雷声响起,轰鸣震耳,叫人下意识心头发紧。
沈梵桉关上窗户的瞬间,雨滴下落,噼里啪啦地拍打着玻璃,形成如注的水流。
他没把这场雷雨当回事,继续走到书桌前坐下,翻开笔记本电脑的手却猛地一顿。
他突然想起什么,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三两步离开书房向不远处挂着红灯笼的房间跑去,全然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