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喊嚎叫中易生闻到阵阵恶臭翻涌,耳边也断断续续拼凑出始末。
今日晌午,北境跑回一匹战马,驼着具扒光衣服的尸首,酷暑之下,那尸首连带着马背一起腐烂生蛆,恶臭难当。有人从腐肉里找到一枚官印,才惊悉这具裸尸竟是堂堂辽西太守。
匈奴如此糟践宁朝官员,奇耻大辱引得百姓义愤填膺,怒起揭竿,牵着辽西太守尸身往东市广场而来。大赦出狱的犯人有几个走的慢的,刚踏出牢门便遇百姓声讨恶贼,误以为抗议大赦,推搡之下竟与百姓打起来,血溅当场。
街上彻底乱了套,有人前冲,有人后逃,如海渊暗流,将人吸进,摔倒的人被踩踏在脚下,身上如踏过千军万马,口鼻溢血,几下便没了气息。
易生又惊又怕又闷,身上的汗不知何时开始变冷,恶臭堵住了她大部分气道,烈日蒸烤下,她眼前恍惚起来,她仿佛瞧见一匹马,马头后面蚊蝇聚集,嗡嗡声甚至盖过周遭混乱,马头挡住了大部分骇人场景,只一只白骨化的手耷拉出来,分不清手心还是手背的皮肉勉强缀在骨上。
强大的视觉刺激令她脑中一片空白,呆愣间隙被不知何人猛撞一个踉跄,便要顺着接二连三摔趴的百姓向前倒下,忽觉手臂一紧,整个人被重新提起。
下一瞬,一只略微粗糙的大手捂在她的眼前。
“别看。”
这人声音低沉温和,易生隐约觉得在哪里听到过,一时却想不起来。
那人紧紧握住她的手,将她护在身后,拉着她向外逆流而去。
他的手掌宽厚温热,摩挲之下能试到遍布厚茧。皮革护腕,骨节分明,血管凸起,手指修长,关节却隐隐增粗,拇指上戴着的拉弓用的玉韘。
他比身边人都高出半个头,孔武有力的手臂硬是劈开一条路。
顺着这身玄色劲装,易生向上看去,逆光中是一道由颈下蔓延至耳后的狰狞疤痕。她越想睁大双眼看清楚,眼中世界越模糊,仿佛太阳已经强烈到晒掉所有色彩。
她呼吸愈来愈短促,几乎是凭借本能迈步才得以冲出人群。
北军铁骑已接管治安,负坚执锐将此处围起来,姜珩和许宁站在铁骑前头,见到易生出来,许宁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哇的哭出声。
姜珩神情亦是如释重负,阔步向这边走来。
易生见到这熟识身影便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瘫软下去,倒在眼前人怀中,那人环抱着她缓缓蹲下,身上淡淡清香,夹杂金属腥气,熟悉又陌生。
“前头有死囚闹事!”远处有士兵喊道。
“杀。”
那人将怀中易生移到姜珩怀中,起身冷静命令。
“陛下已诏大赦。”姜珩提醒。
那人略顿,道:“我自会和陛下言说。”
一声白刃出鞘的嗡鸣,他提高音量对众兵士再次下令道:“闹事者,杀。”
易生想要努力睁开眼睛看清救她的是何人,双眼却如胶漆般动不得分毫,脑中依旧天旋地转,只闻许宁一个劲呜呜哭泣。
晕沉中,她试着额间覆上一只冰凉的手,而后是姜珩四平八稳的声音:“许是中暑了,先抹点薄荷脑油,再回宫与太医署讨点解暑清热的汤药。”
之后她便放心昏死过去。
姜珩打横抱起易生,因不便行礼,直身谢道:“谢关内侯出手相救,我先带她回宫,改日再登门拜谢。”
身后许宁匆忙揖首,紧跟姜珩上了马车。
纪淮没有说话,望着马车绝尘而去,阿玠走过来不满道:“侯爷,你救的是易家娘子,他拜什么谢?”
阿锦翻身上马,冷冷道:“他拜什么谢与你何干,你多什么嘴!看这乱劲,估计死伤不少,我敢说金吾卫那个废物八成躲在不思归楼上……”
“不得无礼。”纪淮淡淡道,但言语中没有半分诚意。
集市的混乱在北军骑兵杀伐果断的疏导下很快解除危机,恢复秩序。内史府的右都尉脚趾被踩断一根,被人扶着坐在临街的踏跺上哀嚎,几个府吏和金吾卫的兵卒都有不同程度伤亡。金吾卫侯姜琪倒是没有躲在不思归,他是听得纪淮动静,才从祭祀高台下爬出,头发散乱,狼狈不堪。
他瞧见五花大绑,跪在广场中央的几个闹事死囚,气的跳脚大骂,声称人犯与匈奴勾结,故意制造混乱谋杀朝廷官员,大手一挥发威道:“来人!给我关进……”
他还没说完,眼前寒光闪过,那几人便被一刀一个了解性命。
热血溅在姜琪脚边,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