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官将军何西领兵万人,由代郡出,北渡桑干河,越秦长城,攻破匈奴数座城池,一路长驱直入,所向披靡。www.hongyansy.me何西渐渐有些矜功自伐,行事激进,然而骄兵必败,他驳回身边副将穷寇莫追,见好就收的主张,孤行已见将匈奴左部节节逼退至胡地深处,却在将踏入草原腹地便遭遇前后夹击,万人宁军除却支援渔阳的兵力,眼下剩不到2000,围困嘉德城。
纪淮飞书奏请武宁帝,领北军东进,几场恶战后,逐渐逼近嘉德城,于红河谷草原扎营休整。
月前还避之不及的日头,如今倒令人恋恋不舍,日落后北境便跨过秋季进入初冬,冷冽寒风刮得天上云似流水般涌去,露出璀璨银河。
纪淮衣摆大部分有裙甲压着,未压住部分被风吹扯翻飞,和头顶旌旗一起猎猎作响。他脚速不减,抬眸望一眼北风过境后愈加闪耀的满天星光。此时此刻,熠熠光辉无半点浪漫,只有北境进入隆冬后,嘉德城内弹尽粮绝的愁虑。
中军帐两侧戍守见纪淮一行人,掀开厚厚帐帷,账内暖热扑面,烘的纪淮微微侧头。
“将军。”帐中数位将领齐声拱手。
尉迟将军口快,指着沙盘道:“纪将军,我道那继位的小单于怎地突然彪悍起来,原来他们内斗,左蠹王这个不仗义的,抢了他侄子的王位。前头军队是左蠹王部下,不是那个毛都没长齐的。”
纪淮道:“小单于除了名分,声望、兵权、野心一个也无,任左贤王时,匈奴左部就越过他,只听左蠹王号令,被抢也不足为奇。”
申建道:“他们内乱,顾不得外患,我们不如趁此时机,一举拿下单于王庭部。”
纪淮扬手制止:“估计何将军也是如此想,才会孤注一掷深入草原。单于王庭可不是白羊、娄烦般的小部落,不可冒进。”
尉迟将军不屑:“那是何西老了,不中用……”
申建出手捣了他一拳,他才意识到说错话,但话语已像活鱼一般溜滑出去,幸得易辰安拱手插言:“尉迟将军此言差矣,何将军虽已年过六旬,但箭能入石,百步穿杨,他戍守期间的云中、陇西、北地、右北平,数年匈奴不敢进犯,连去世的老单于亦曾感慨‘得李广必生至之’①。www.hongpianjuzhu.me”
“你小子!”尉迟安偷眼去瞧纪淮,毕竟何西是纪淮师父,他一面感激易辰安出言打断他的妄语,一面又暗气易辰安是他挖掘的英才,却又在众人面前毫不留情的反驳他,于是面上青白变幻,“说的,很对……”
纪淮没有往心里去:“西北风起,原上草木凋零,人马都要断粮,且这个时节的北境,季节变换就在一夜之间,将士饥寒交迫,不知嘉德城还能撑多久。”
他摆弄沙盘上的小旗和木桩:“其实老单于在位时,王庭上下已渐渐倾向左蠹王,小单于不过是个摆设,此番也不能说是内乱,毕竟匈奴没有真‘乱’起来。
左蠹王蛰伏多年只为这一时,厚积薄发,兵强粮足,而我们苦战多日,若战线再拉长至狼居胥山,怕是会吃不消,双方僵持下去,便是大雪封原,北境的凛冬可不似关内,届时不需要左蠹王动手,我们就要折损三成兵力。”
易辰安接话:“我同意纪将军所言,需在立冬前攻破匈奴防线,驰援嘉德城,见好就收。前方断何老将军后路的是白羊娄烦二王兵力,单于王庭大概率会坐山观虎斗……”
“你个百夫长,纪将军需要你的同意?”尉迟安忍不住斥责两句,“嘉德城已在单于王庭辖区,你就那么确认左蠹王能眼睁睁看我们在他家前院来去无阻?”
军帐中一时静默,纪淮心中也略有忐忑。不得不承认,此举他是带有私心的。
那年他十三,追着宁军要入伍,却被笑还没断奶,他一声不吭转身就走,于半夜骑回一匹马,拖着七八具尸首,一路行至宁军大帐。www.jiangxin.me
手握一把卷了刃的环首刀,浑身血污辨不出本来模样,面对白天笑他瘦弱如枯枝,此时目瞪口呆的军将,声音淡淡:“刀太钝,砍不下首级,这些是头目,其余人已就地焚烧。另外,营外还有十八匹戎狄良驹。”
他翻身下马,以刀触地,强撑片刻,便因伤势过重,昏死在主帅面前。
那主帅便是何西。
自此何西收他入军,亲自教他读书识字,教他弓箭刀枪,堪舆图也是何西一寸寸带他辨识。
尉迟安不敢再多言,其余几人不知其中缘由,只有申建缓声道:“左蠹王不是个糊涂人,小单于领千余兵马逃走,也是他的心头患,于他而言,何尝不是首尾受敌,若不是存亡绝续的境地,料他也不愿硬碰硬。”
纪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