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有朱家赔的钱,要不然,她还得跟人家历婶子借钱。
“这穆老太太是大夫么?”
“那倒不是。不过,穆老太正骨的本事那可真的厉害,比正经的跌打大夫都能耐。她呀,也是个苦命人。打小就被卖到戏班子里头,以前这戏班子那可是个顶顶苦的去处,孩子从小儿就被师傅跟训猴子一样训,打骂更是家常便饭,女孩子比男娃还苦,长得好看的,就养着唱戏,被人看中的,十几岁就被卖了当小老婆,长得不好看的,在戏班子就得多干杂活,还得学武戏。听说穆老太长得不出挑,小的时候练翻跟斗——”
柳婶子难得开了话匣子,说得有点颠三倒四,但是很详细。这些事别说柳清许和姚跃了,连历婶子都不知道,大家都竖起耳朵听八卦。
“你们小孩子没见过旧社会的戏班子,那戏不是一场一场的么,换场的时候,戏子下去换衣裳啊,台上还得换摆设什么的,那台子也不能空着不是,就把那些小学徒弄出来翻跟头,打扮得猴子一样,那敲鼓的不停,翻跟斗也不能停,要是有人打赏,哎呦喂,就是拼了命也得翻!”
姚跃虽然没看过唱戏,但大概也能理解,那不就是跟直播打赏跳舞一样么,打赏不停,喘着大气也得跳。
只是直播那是为自己赚钱,偷点懒,动作幅度小点,大家一笑也就过去了。
恐怕戏班子就没那么容易说话。
“那要是累了翻不了——”
“喝!班主能打死你!打还不算,往后练功都得加倍!”柳婶子显然是见过戏班子的,她瞪大眼:“你们这些孩子,跟以前比,那是蜜罐里头长大的!以前我年轻的时候可见过,才几岁的小孩子,大日头底下跪着领教训,那戒尺把手臂、小腿肚子都抽烂了!”
“不打脸,那还挺人道的。”柳清许显然也没听他妈提过这些事。
“狗屁!要是伤了脸,怎么卖钱?伤了手就没法干活了!所以才打衣服下面的地方!”柳婶子觉得这些孩子就是太年轻,把人想得太好了:“还有用锥子扎的,用绳子吊着腿练功的……反正,我们这样贫寒人家的孩子都吃不了那种大苦头。”
“穆老太太就是练武生的,她长得高,又硬朗,男装扮相好看,以前听说还小红过呢,不过她性子倔,刻薄,不会讨好人,小日本鬼子占领京城的时候,她差点就被人砍了!听说还给人当过丫鬟,幸亏新中国成立才救了她,也算是命大。她的跌打手艺就是自己伤多了练出来的,药酒啊什么的也是戏班子传下来的配方,附近的人有个什么磕磕碰碰都爱来找她,近便,而且好使。”
一路上说着八卦,姚跃的痛苦劲儿就忘了大半,等到了槐树胡同,她感觉身上已经轻快了不少,走路起码不那么酸疼了。
还没进门,姚飞从门口跨着大步冲了出来:“妹!听说你被欺负了,受伤了?”
姚飞一身的灰泥,手上带着菜腥味儿,姚跃正疑惑,柳清许先开口问道:“姚飞,你这是去菜站了?”
去菜站干嘛?买菜么?
姚跃已经一下午没看见姚飞了,倒也没什么奇怪的,十八九岁的大男生,好不容易请了一天假,说不定去和朋友玩了,也有可能去找心仪的女孩子,自己年轻那会儿特别喜欢假期出去和朋友聚会溜达“见世面”,想必姚飞也是如此。
她刚这么想了一回,历婶子的说法立刻让她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小姚啊,你这是去菜站打零工了?”历婶子拉过姚飞,摘掉了他头上的菜梗,“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还跑去菜站干活,搬菜扛菜辛苦吧,你还年轻,不能不顾惜身体地猛干,以后老了就知道厉害了。”
历婶子是个心思通透的人,她心里很清楚,姚飞这么玩命干活还不是因为要养妹妹,再加上姚家老家那头还时不时要补贴,这么个十来岁的孩子顶门立户不容易。
姚飞点了点头,没提干活的事儿,直勾勾地打量姚跃:“受伤了?严重不?”
姚跃此刻还在震惊中:姚飞下午是去打工了,没出去玩?
闻言回神,连忙摇头:“没啥事,就摔了个屁股蹲,柳家大哥给我垫了底,他伤的厉害些。”
姚飞伸手拍了拍柳清许的肩膀:“谢了,清许,今天多亏了你和柳婶子,要不然我妹可就吃大亏了,还有历婶子,劳您主持公道,还带我妹去看大夫,真是——”
他笨嘴拙舌,实在不知道说啥好,弯腰给历婶子和柳婶子鞠了一躬。
两个婶子连忙扶起他,都觉得这孩子是实心眼,嘴巴没那么巧,可知道感激,是个好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一下呗,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