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莲凤目微眯,抿了口茶,道:“贫道在江州也听一个老人家骂世风日下,你这里也骂了一回,还添上了人心不古,我看这天下是要完。”
花遗音摇头一笑,想起方才小二黄松说得事,遥望天空倒是金云烂漫,却是风渐大,吹得门口幡布乱飘,不由冷笑一声,道:“岂止天下要完,我看连这天都要变啊!”
“何意?”
花遗音便道:“你还不知,今岁我们镇上排了出新戏,乃是由旧戏《狸猫换太子》改编而来,说是有两个真假太子,因真太子带了一野丫头进宫,那野丫头不懂规矩尽惹出笑话来,闹得满宫风雨,阖宫都鄙夷她,只因着真太子身份敢怒不敢言。那假太子娶得是一书香世族的闺秀,与那野丫头成了反比,阖宫无不喜欢她贤良淑德。因此最后凭借妻子,那假太子如愿排挤走了真太子,荣登大宝。本是一出闹剧,镇上百姓们也不过图个热闹,谁把戏里的事当真?偏巧昨儿被有心人看见,今早县官立即去查,翻出那戏子身上的戏服形制规格愈矩不说,且是贡缎,这便愈发奇了,倒是专门排好这一出等着给有心人看的!”
木莲思忖少顷,微敛眸,笑道:“无巧不成书嘛。”
花遗音会心一笑,颔首道:“可是巧了,古往今来,莫不如是。”说罢进了厨房,半晌两手端了一个青花大碗和一个盘子出来,都放到木莲面前。
木莲讶道:“贫道没点这个。”
花遗音道:“今儿也没客人,自己酱的牛肉,算请你试吃一下,告诉我味道可否?”
木莲夹了一片,入口即化,肉香萦口,登时满眸精亮,赞道:“好手艺!”
花遗音谦虚道:“哪里?祖辈传下来的手艺,多丢还给祖宗了,我不过仅学到二三成呢!”
话音正落,却有二三个混子在门口叫噱道:“诶!花翊!你还不赶紧跑呢!县太爷要查你家的帐了!你还不快老实招出来!说!是不是你私藏贡缎,卖给了姚姑娘,陷害金老板?”
木莲放下筷子,欲要帮花遗音打发了这群混子。
花遗音却抬手,一拦住他,笑道:“吃你的,我自有办法。”
木莲听他如此说,便看他如何行事,只见他走到柜台,从底下摸出一红色的方形物什,在手上掂了掂。
细看去,竟是一块板砖,像敲扇子似得,在掌中一下一下敲起来,看他文弱的背影似陡然变得巨大,立在门口投下一个阴影,居高临下地尽数笼罩着几个小混混,眯眼笑道:“哦?还有这等事?”
几个小混混气势一下就弱了,惊恐地看向花遗音手上的板砖,抱住身子,哆哆嗦嗦地说道:“花,花翊!你,我,我警告你,你别乱,乱来啊!我,我跟你说!你嚣张不了多久了!县太爷已经传你家绸缎庄的掌柜去了!”
花遗音笑道:“查便查,清者自清,我花家一不偷,二不抢,本本分分凭本事赚的钱,从不怕人查!再者,县太爷要查我,”转而,举起搬砖,阴冷地笑着吐出四字:“干,您,何,事?”
几个小混混被吓得大叫一声,蹲在地上,缩成一团,只得结结巴巴地甩下一句:“你……你,你等着!你会后悔的!”说完,撒丫子绝尘而去。
花遗音见他们远去,放下手,重新把板砖藏进柜台,木莲看他文弱的身板,又看看那神奇的柜台,不知里面究竟藏了多少东西。
不禁赞道:“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花遗音尴尬一笑,拿起帕子擦净手,摸摸鼻子,走过来坐下,倒杯水,喝了两口,方笑道:“哈哈。习惯就好,这些混子都是镇外白家派来挑衅的,他家势大,曾经花家落魄的时候,以为祖宗在镇上留下的基业尽在他掌中,哪知半路杀出个我来,自是不甘心,便隔三岔五的找人挑事儿,起先我也处处忍让,欺负我,当时我确实又穷又弱,拿他没法,只能憋着。后来发现道退一尺,魔进一丈,越忍越欺负你,不得已就只能这样了。”
花遗音无奈地摊了摊手,木莲好奇问道:“那白家很厉害?”
花遗音道:“自是!他们白家家主叫白守英,祖上曾是镇国公牛清的堂族,后来迁到镇外,做下好大一番基业,如今几个国公府邸虽爵位降了几等,不比从前显赫。但白家是皇商,说句富可敌国也不为过,何况那白守英也有几分本事,兼之广揽谋士。莫说我,连州府布政司大人见了他也是恭恭敬敬,岂敢轻易得罪?”
木莲看向他道:“既如此厉害,又有背景,你家怎么还在?”
花遗音笑道:“你别看我们镇子小归小,势力却也盘根错节,这镇外北边有一家姓熊,曾是义忠亲王的亲信,多仰赖熊大哥仗义,虽是对付白家才多番照顾于我,但因而如此,祖宗产业方得以保下大半。可惜之前义忠亲王犯了事,熊大哥受其牵连,也跟着去了,熊家遭此一劫,几乎四分五裂,如今是熊家侄儿掌着熊家,他也难得出息,但到底大不如前,唉,世事无常啊!”
木莲眨目笑道:“虽则世事无常,正因如此,你方能趁机崛起,才可与白家相持不下呀。”
花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