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莲微微摇头,也不言语,也不知他的意思是好笑还是不好笑。
这老尼只得道:“隔日我去荣府,带上你,为他引荐引荐,他见了你,定然欢喜!凡他喜欢了,这荣府上下哪有不捧着你的?”
木莲望了望房梁,不信道:“贫道是男的,照师太所说,都浊臭逼人了,岂会欢喜?不把贫道一扫帚扫出去已是大善。罢了,贫道还是不去打搅师太的‘生意’了。”
老尼再次嗤笑一声,“哎呦”一声,直道:“嗨!道长你怎么能把他的话当真?他话是如此说。你可不知,近两年前,宁府孙媳妇去世,他们人多,嫌铁槛寺杂乱,荣府大老爷的儿媳便带了这宝玉和亡故的孙媳妇之弟来我庵中投宿。那小秦相公生得温柔可人,那宝玉两日来与他同寝同食,前脚贴后脚,好得跟一人似得,但凡漂亮俊俏的,他便喜欢,哪里还管什么男女清浊?”
木莲蹙了蹙眉,也不知缘何,凤目眯起,头一遭对不关他的事,细问道:“真就如此?”
老尼并未察觉异状,一心以为木莲被她说动,万分喜欢,想这年头不过都打着僧道名头去那等富贵人家,图个吃喝花销,哪里还真就有清修的真士,只谋算着若他叫宝玉看上了眼,如何与他分得酬劳费?
重重点头道:“哪里不是?”
见他爱听,又凑近些,捡了有趣地一一说与他道:“这算什么?还有更可笑的!这宝玉如今算来,约莫也有十二三岁年纪了,整日在内闱之中厮混,与姐姐妹妹们一处玩耍,读书骑射皆不爱,唯喜调脂弄粉,还爱吃丫鬟们嘴上擦的胭脂呢。”
木莲一听,心道:这不是传说中的色狼么?
不禁怀疑道:“师太莫要胡说,好歹是国公府,且父母叔伯俱在,难道无一人管教么?”
老尼嗔道:“亲眼所见,岂是胡说!你是没见过罢了,见过你便知道。因着有那老诰命护着,且是他娘老蚌怀珠,府中上下谁敢管他?他家大老爷虽袭了爵,反而正堂是由弟弟一家住着,自己住在偏院,整日游手好闲,也不管事;至于这二老爷,在工部挂了个员外郎的职,不是去衙门办公,就是在家与清客们吟诗作对,哪里知道他儿子的这些事?”
木莲颇为无语,怪道这家人人多,原是只管生不管养,想了想又问道:“便是如此,那些丫鬟们只是在他家干活挣钱,原本清清白白,此子却对她们做出如此出格之事,不去向他长辈告状么?”
“嗨!”老尼大笑道:“道长瞧你说的,那些个丫头子哪个不是想攀高枝,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帮他瞒还瞒不过来呢,岂会不打自招?”
木莲默然无语,望殿外黑云散开,雨渐小,木莲起身踱步到门边,指触屋檐落下的雨滴,微凉,那股子凉意似透过肤入骨。
见已是小雨,不欲在这水月庵久呆,即道:“多谢师太借地避雨,告辞了。”
“诶!”老尼见了他往外走,追出去道:“道长你怎的还要走?今日天色已晚,道长还是住下吧!不是说好来日我带你去荣府的吗?”
木莲走到门口,哑然失笑,听这老尼之言,笑道:“贫道去他府中作甚?对了,”老尼一喜,见他回身,以为他改了主意,却听他慢悠悠道:“今子不去,将忘子之故,失子之业。”
老尼一愣,问道:“这是何意?”
木莲只好简单答道:“看在师太借贫道避雨的份上,贫道算了一卦,所谓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若师太执意以此为业,还是早日另觅下家吧。”
“哈?”老尼纳闷,垂头想了一下仍是不明就里,正欲再问,抬头看去,却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心中直道:怪哉!怪哉!
且又转念一想,如此超逸人物岂能为人间?莫不是今次撞着了神仙?
忙对天拜了几拜,道了声“阿弥陀佛”。
心中暗想:这可了不得!明儿我要去胡老爷府里,后日无事,赶紧去荣府里走一遭,将这事说一说,定然又是一场好大的“功德”!
原来木莲欲离了这不清净的庵庙,上马绝尘而去,自是片刻就无了踪影!
一路疾驰,冒雨进了长安城,许因还下着雨,也无人阻拦。
遇一岔路口,有一栋外挂一布幔,飘着“来福客栈”四字,木莲下了马,把乌云牵到旁边的马槽,跨进门槛,即有一个蓝衣小二迎了上来,连连道:“客官里面请,客官您是打尖儿啊,还是住店啊?”
木莲道:“住店。”小二立马笑道:“好咧,客官楼上请。”
看了眼其中雕梁画栋,木莲留了个心眼,脚步一顿,问道:“对了,你们这里住一晚,最便宜要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