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礼?”
苏晏不提还好,一提木莲就来气,怀疑这太监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他分明和他无冤无仇,为何老是针对自己?
“苏公公你这大礼还不如不送呢!真会给贫道找麻烦!”
苏晏闻言微微一怔,想他好容易做一回好事,这人怎不领情?登时满腹委屈,又气又悔,暗道果然好人做不得,早知如此,还理他作甚?气闷地一瞪面前的林海一眼,愤愤问道:“那姓贾的趁你失踪时四处说你死了,卖了你的府邸庄园,老圣人发话他敢不还?本督念你今次帮了本督一回,才破例帮你一遭。啧!你这人怎还不领情?”
“呵!帮贫道?”木莲冷笑一声,万分不屑,但听苏晏此言,顿时明了他还真是想帮自己,并无什么额外谋算,遂收敛起之前诸多猜测。
想他若初下山时,必定会觉此事有太上皇发话,不用他多费心那最好不过。可经这一年市井里打转,方逐渐明白世间之事,非单单只“黑白”、“对错”四字这般简单。
的确,贾家对外大肆宣扬林海已死不仁在先,以此图谋他林家府邸、田庄不义在后,此事不假。
他哪怕纵有朝一日位列圣人,想必也不会原谅,况他性子向来恩怨分明,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敢作敢当,别告诉他他们姓贾的一大家子人做事前没一个过脑子的,要真一时脑热,都没过脑子,那谁叫他们傻呢?这也怨不得旁人。
可最容易忽略的问题:之后呢?
木莲路上脑子里一直在假设,本以为苏晏同甄家的事一样,想借此让他跟太上皇吹吹风,好动荣国府,但想一想,难道荣国府也有个太上皇的奶娘?荣国府也让苏晏家破人亡了?怎么可能?
既然绝不可能,早在他失踪时,苏晏以此告诉太上皇不更好?
算一算,从前林海家里只一个女儿,年纪又小,且寄养在荣国府,贾家趁林海生死未卜之际,把归属林家的府邸、田庄越俎代庖的拿出去抵押换钱,此举哪怕借他女儿为由,也是趁人之危,怎么说都不占理,因事关做人根本原则,教世人知晓这样的人家尚能身居高爵,对朝廷来说怕是不小的耻辱,抄家流放都是轻的。
可他活着,反倒事情小了,成了他与贾家的私事,又恰逢省亲一事,凡接驾的人家都修了别墅、园子,城里不独他一家,只要疏通疏通关系,打点一番,说破了天,顶多就一个仗势欺人、不告自取的罪名,如他与太上皇说得,再推给底下管银子或建造的管家,说他私自做主,上头主子们半点不知情,主动发送去官府判个罪名,还能博个“知错就改”、“大义灭‘亲’”的好名声,最后大事化小,左不过罚点银子,损点名誉,无伤大雅。
最后只要花点钱把府邸、庄子还回,公开与自己赔礼道个歉就完了。
末了,指不得还能倒打一耙,雇些茶楼说书的编排他这做女婿的不厚道,不过借点银子,又不是不还,非把两家关系闹这么僵,着实小气!
长安百姓向来人云亦云惯了,市井之中鲜有人动脑子的。
很好,木莲可以预见过不了多久他就成过街老鼠了,还想着什么把女儿嫁出去,好功成身退,努力重修?
痴人说梦吧!
想起苏衣曾问他“既能走直线为何要绕远路”。
这句话多半是苏晏教她的,显然,苏晏真想借此来对付荣国府,早该下手,却并没有这么做,情况只有一种,那便是苏晏清楚太上皇不想动荣国府,而他和荣国府又没甚仇怨,何必多生事端?
荣国府把林家府邸卖出去这么久,御史言官跟不存在一样,只有三种可能:要么荣国府长袖善舞没一个仇人;要么御史言官都听荣国府的。
后者决计不可能,真如此,这国该姓贾,不姓司徒了;前者么,虽不是没这可能,但听林嫂子平日去荣国府的所见所闻,和木莲亲见守夜仆人散漫之状,这贾家内部都一团乱麻,可谓剪不清理还乱,及五金刚平日说宁荣街附近的百姓们都传宁荣二府只有门口两个石狮子是干净的。可见光民间风评已然极差,且看他府中人犹自浑然不觉,不以为耻,因出了个贵妃飘飘然也,行事毫无收敛,这叫长袖善舞?
在木莲眼中,分明谓之傻也!是以一心把女儿接出来,别日后被这群蠢人给连累了,好在他媳妇死了,单一个女儿和他家有表亲关系,总比媳妇没死好撇清些,但却不是苏晏这么个不当亲戚就当仇人的暴力撇清法!
况为何贾家干出这等事,独不见一个御史言官上奏,想太上皇在车上还纳罕怎出了内城,尚懵懂问他:“阿海为何不住府里?”
木莲心内虽不屑,暗道:什么府里?哪有府?贫道要那么有钱就好了!
可见对此事,太上皇竟半点不知情。
缘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