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自然,我不可能吞你的金钱。”言澈说道,转头看向了自己的父亲。
令他意外的是,言海亮已经是满头大汗,长了横肉的腮帮子一颤一颤。
言澈有些不解地皱起了眉。
桑芷琰倒是低头笑了一声。
笑声饱含讽刺,刺耳至极,让言澈一下就反应了过来。他的后背挺得更直了一点,脸上泛起了一抹羞愧的红。恐怕言海亮已经将那些金银珠宝花了出去。
就在难熬的沉默之中,言府的其他人陆陆续续到了。
言母秦氏人未至,声先到,捻着一张丝绸帕子泣声震天,那帕子却没见湿,可见演戏的成分居多。
桑芷琰不耐烦地敛眉。秦氏是言海亮发家之前娶的发妻,本是言海亮邻村的村花,农户女,大字不识一个,骂街和撒泼是拿手好戏。
扶着秦氏的是言澈的二姐言柔希,她面露羞愧之色,用眼神向桑芷琰致歉,但作为女儿,她劝不动父母。
又有一个铁塔一般的身影缀在两人之后,皮肤黝黑、肌肉虬节,是和言海亮屡次上战场的长兄言平。他没有什么头脑,一身蛮力,在军中的发展倒也顺利。他看着桑芷琰的目光不善,面露鄙夷。桑芷琰想都不必想,就知道这人准在心里破口大骂呢。
最后一个影子一样跟着飘进来的则是言家的养子,不起眼的言渊。他发育不良,身材瘦削,性格古怪孤僻,桑芷琰十次来言府,他十次藏在自己的小屋之中,故而养了一身苍白的皮肤。
待进入屋内,言渊又找了一个阴暗角落站着,存在感微弱。
桑芷琰偏偏多看了他一眼。
在不见光的阴影之中,他白得跟一张纸似的,艳丽的面容画在其上,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透明感。他拘谨在小小一角,沉默懦弱的气质足以让人忽视他惊人的容颜,然而那只从不合身的衣袖中露出的手腕,却流露出一线与其气场毫不相干的……锐气。
让人心里地打起了鼓,觉得哪哪都违和。
桑芷琰收回了视线。
当然,不只如此。
前世的黑衣人刻意用腹语于她交谈,她就产生了猜测,会不会对方不愿意用原声的原因是——害怕被她认出?只是那时候,她遍寻记忆的每个角落,都找不到任何可疑对象。
如今这道影子却和远处的人重合了起来,桑芷琰盯着他的右手虎口,猜测其上有没有一道微小的粉红色疤痕。
言渊曾经是言府中的一片苍白的影子,后来这片影子甚至在她的脑海中消失不见。
只是隐约记得言澈提到过,言家的那个养子,死在了一场战乱之中。
曾经桑芷琰对此深信不疑,此时却有些怀疑。
他真的死了吗?还是金蝉脱壳,另换身份?
耳边的声音嗡嗡的,言海亮的声音夹杂在秦氏的嚎啕声中。哪里能在王都其他的大家族里见到这番热闹景象,简直像身处鸡飞狗叫的菜市场之中。
秦氏和言平句句指责和奚落,仿佛她对他们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比如挖了他家祖坟什么的,别说,桑芷琰还真有些心动。
又见言海亮一脸焦急地瞪着她,指了指言澈,又指了指言平:“言澈不好,你觉得言平怎么样?或是两个都充作你的丈夫?”
言澈悲伤也掩不住震惊,言平压着愤怒,黑脸通红。
古往今来,听过卖女求荣的,还第一次见卖子求荣的。
桑芷琰回过神,笑出了声。
言海亮的音量断崖似的低了下来,嗫嚅道:“请帖都发出去了,知道今天你我两家将结秦晋之好,王室也将派人前来观礼……不管是哪个姓言的,这婚怎么都得结啊,不然事情不好收场。”
“可以啊。”桑芷琰倏尔笑道。
言海亮接下来要劝说的话卡在了嗓子眼,结结巴巴地说道:“可、可以?你是同意了?那、那你赶紧回去准备,穿上婚服好好打扮,也是需要很多时间的。”
言澈以为桑芷琰对自己仍有感情,看起来精神了不少,展颜欲笑。
桑芷琰的目光却从他的身上跃过,落在了遥远的身后:“只要是姓言的就好,那我们之间的问题倒容易解决——言渊,不也姓言么?”
“可那哪里是我家的小孩!?可不行啊老爷。”秦氏眼见着滚滚财富要往一个没有爹娘的孤儿门户里去了,也不假装擦眼泪了,尖叫道。
言澈的心情大起大落,后退了半步,扭头看向充当背景板的言渊,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