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将宫沢迎入屋内,桑芷琰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呼吸。她平复了片刻,大脑才重新转动起来。
很明显,眼前的人必然不是万俟渊,但是他和万俟渊之间肯定存在关联。
言澈一家从战场上抱回来的遗孤,身份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
宫沢和青年在屋中谈论了什么桑芷琰不得而知。在半炷香之后,宫沢才从屋中离开,桑芷琰三人像尾巴一样缀在其后。
七拐八绕之后才看见一处小院,终于听见了从内传出的属于吴子仓的惨叫声。
炼制活死人的工序复杂,先放血、再炼骨,最后以阴戒相试,若阴戒认主,则成功。
然,阴戒并非所有材料都看得上。一百次炼制活死人,就有九十九次失败,大部分情况下,从法阵中出来的只是一块没有神志和思维的傀儡,也被龚氏称为愚木。愚木只能由阴戒之主调遣,若无活死人,愚木没有半点用处。
自从西域来到中原之后,龚氏再也没能炼出一名活死人,只炼成满府的愚木。
宫沢研究许久,终于确定,失败的原因在于材料。中原人生活安逸,在面对痛苦的时候,容易丧失求生的意志。所以他才会在希望能抓到凤凰神族圈养的药人。
能成为零号的人,必然拥有着非常强烈的恨意和求生欲,是炼制活死人的最佳材料。
吴子仓被压到在地,挺直的脊梁一寸寸弯曲。少年的脸色憋得通红,一连串汗珠顺着额头滚落而下。
紧接着,压着他脊背的那个人猛然用力,只听见一声巨响,吴子仓闷哼一声,额头磕在了地上,血色立刻从皮肤之下渗出……
一墙之隔的地方,一只孤独的眼睛透过窗户缝隙,默不作声地窥伺着。直看到吴子仓悲鸣出声,她才剧烈颤抖了一下,半张残存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充满恶意的笑容。
“这便是你当年所经历的一切?”脚步声接近了她。
“当年?”
那血淋淋的身躯转过头,仅剩下的一只眼睛静静看着停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半晌之后,她才说道:“当年我以为自己从地狱中爬出,终于来到了人间。却发现自己又一次踏入了陷阱……相比于我,吴子仓何其幸运。”
她停顿了片刻,忽然叹了一口气:“师父,你为何追着我不放?”
桂诗情的脸色苍白,一双眼睛却执拗地盯着凌云:“你固然是无辜的,难道桑桑就不是无辜的吗?”
凌云眼中仅剩的一点对桂诗情独有的温情消失不见,她垂首,忽然轻轻冷笑了一声:“没有一个神族是无辜的。”
她的声音很轻,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却清晰地传到了桂诗情的耳中:“神族就是压迫在世间所有生灵头顶上的一座巨山,若不将头顶的山移除,如何能获得自由?”
桂诗情抿紧了嘴唇。
“你也是人……百年之前,神族所为,你难道没有见到吗?”
桂诗情握着剑的手下意识下压了一寸,紧接着,又立刻抬起,坚定地对准了凌云:“但桑姣与我有恩,桑姣于许多人而言,都有恩。或许很多神族作恶多端,但是桑姣不一样,桑桑也不一样。若她在此——”
“若是她在此位置!”凌云的目光落在了那点锐利的剑光之上,只是厉声质问道,“为天生神族,谋神族之私利,视世间生灵为蝼蚁,她又能有什么不同?!”
话音刚落,大地都跟着震动了起来。
桂诗情的目光跃过凌云,落在了身后:“不,她不一样。”
凌云也意识到了什么,转过头去。
在她的眼底,火光滔天,一名少女从光芒走来,一把将跪倒在地的吴子仓拉了起来。少女的目光坚定,眼底仿佛燃烧着一簇刺眼的光明。
那道身影忽然和十四年前的重合了。
【女童抓住她的手,认真的说道:“凌?你不愿意说,那我就给你取一个名字吧。不如就叫凌云吧……”】
“望我直上云霄,像天上的云彩一般自由高傲。”凌云忽然笑了一下,眼中流露出一抹悲伤,“只可惜,那都是奢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