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吗?是我。”
咦,声音这么熟的。父亲?是父亲!
“虎子,你怎么啦?心情不好吗?又遇到不顺心的事啦?”父亲的一连串的提问让我不知如何回答。
“不好意思,爸。电话号码不熟,我以为是谁打无聊电话。”
“我还以为你工作压力大,不顺心呢。”
“噢,没有,都还好。你用的谁的手机?”
“我自己买的。”
“你自己买手机了?”
我不禁想起前年的事——
父亲从老家到我这里来时,送他上火车的弟弟给我一个电话,告诉我父亲所坐的车次车厢,要我记住到广州总站去接他。我算了一下时间,近30个小时的车程,第二天下午4:00到广州。第二天我4:00前就买了站台票进了车站等着接他。那趟火车晚点了,近5:00时才进站,我连忙赶到弟弟告诉我的父亲所在的那节车厢。可是人都下来完了,也没见到父亲的身影,我连忙走到车厢去,那节车厢已是空无一人。我又连忙打电话给弟弟,再次确定父亲所在的车次车厢。没错,是这趟车这节车厢。
我又连忙跟随人流往外走,茫茫人海,滚滚人流,当我被裹挟着走到车站广场的时候,眼前除了一个个陌生的面孔,还是一个个陌生的面孔。
我在心里埋怨弟弟,为什么不给父亲买一部手机,这下可好,怎么联系到父亲。眼见天色渐暗,我急了,就准备去车站找警察帮忙。
我正在向一个值勤民警讲述情况时,手机响了,一个声音问:“李先生吗?你父亲让你来接他。”
我问清了地点,连忙赶了过去。原来,父亲上车后不久,在洗手间旁边看到一个中年男子抱着一个孩子站在两节车厢的连接处,一脸的焦虑。父亲是个热心人,过去一问,那个男子是送孩子到广州看病的,因为经济拮据,座票也舍不得买,就只好买了张站票。父亲立即把他们父子安排到自己的卧铺上,自己则去餐车买了临时座位。车到站后,他从餐车厢出去的,一出车厢就被人流卷出了车站。等了很久不见我,才让一位好心人给我打了电话。
到了家后,第二天,我就带父亲去手机店给他买手机,没想到父亲说什么也不要。他说自己的一个老同事因手机爆炸受了伤,现在还没痊愈,让子女操了很多心,还耽误了子女的工作。
父亲就是这样,自己工作了一辈子,一直严格要求自己,待子女工作了,就严格要求子女努力工作。他很少到子女的单位去,生怕耽误或是影响子女的工作。
在我的记忆中,父亲好像除了要求我们好好做人,努力工作外,其他的从不多说。他的话对我来说很有权威性,他既然不愿意买手机,又有如此担心,我也就不勉强了。所以今天听到他买手机了,自然感到惊讶。
“刚买不到10分钟,还不会用。”难怪电话一接通,听不到他说话。
“爸,我刚才在上课,你一直打我电话,有什么急事吗?”我这才想到今天打电话的主题。
“我到你三弟家去,在车上听广播说,明天南方受北方冷空气影响,要下降8—12度。在县城转车的时候,我就赶紧买个手机打电话告诉你。”
“老爸,没那么夸张,我刚才上课还出了一身汗呢!”我不以为然地说。
“你小时侯得过气管炎,一到冬天就咳,不注意恐怕又要犯,一定要穿暖点!”父亲怎么变得婆婆妈妈了?
“我知道了。你现在在哪?”我有点漫不经心地问。
“我还在手机店门口,现在这里已经在下雪,零下10多度。你知道了就好。我要赶着去你三弟家了,他们两口子闹了点小矛盾……”
我心里一酸,眼泪夺眶而出。在我们兄弟几个的心目中,父亲一直是个严厉的形象。记得小时侯,那时父亲是副乡长,帮一个外地人处理好一件棘手的事,那人为了表示感谢,送了几包点心来。这对长年连糖果都舍不得买一颗吃的我们来说,是多么大的诱惑呀。三弟实在忍不住,就悄悄抠破一个纸包,掏出一颗面做的糖馃子。父亲回来知道后,打了三弟一巴掌,把我们兄弟几个训了一顿: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拎起那几包点心就去找那个人。
从那以后,我们都很怕父亲,认为他不爱我们;即使爱,也是包裹着一层冰冷的沉重的外壳。
后来,我工作了,离父母远了,偶尔回去一趟,和父亲交流也不是很多。他退休后的第6年,我来到了南方。几年来,由于工作较忙,其间只是回过老家一趟,因为应酬不断,也没能同父亲好好聊天。即使是前年父亲到我这里来,我们父子俩也未能深谈一次。这几年,父亲倒是经常打电话来,问我的工作情况、我爱人的身体情况和我儿子的学习情况,每次三言两语,我都很快挂了电话。
现在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为了提醒远在南方的儿子注意保暧,竟然临时买了一部手机,站在冰天雪地里。那一刻,我恨不能立即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