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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下午,北面而来的队伍终于快要到达渔阳,浑浑噩噩行走的妇人在人群里,陡然眼前一亮指着前面,张合的双唇嘶哑的不知说着什么,众人视野之中,就见一支兵马从城郭方向过来拦在了前面。战马甩着尾巴,马背上,赵该握着缰绳望了一眼衣衫褴褛、发蓬如草的道道身影,再到旁边那支看上去破破烂烂,实则散发一股血腥气息的骑兵,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他是渔阳本地人,对外面而来的人并不非友善,对那边被骑士拱卫的身影,拱起手,话语简单直接:“州牧叮嘱,一切外来者皆不得入渔阳,还请这位首领带着部下和百姓离开。”
原本脸上浮现希望的人群,失去了颜色:“刚刚他说什么……”
“好不容易活到这里……赶我们走……”
“……我们也是汉人啊。”
一道道面容蜡黄枯瘦的身影发出悲戚的声音,变得手足无措,仿佛失去了方向,人群中有人挤出来,一名白发斑白的老人拄着木棍颤颤巍巍走上前,望着骑在马背上的那名官员,陡然跪下。
“我们…我们……是被鲜卑人掳去的,不是乱民,眼下被鲜卑人追杀,又断了粮食……活不下去了……求求你,放我们进城,救济一点饭食,就饿不死人……”
赵该摇头,“本官只是依照州牧之令,任何外来……”
嗖——
一道黑影陡然飞来,那人话语还未说完,头顶冠帽啪的一声便是不见了,发髻凌乱的垂下来,吓得赵该捂着头,那边众骑中,李黑子放下弓时,一匹黑色的战马缓缓上前,周围郡兵顿时紧张起来,握紧了兵器盯着过来的那人。
浓眉下,冷眸看了一眼地上的老人,人群中阎柔跑了出来一把将对方从地上扶起来,撕心裂肺的大喊:“我们做错了什么,被你们拒在门外,到底做错了什么——”便是拉着老人,“起来,老头起来,我们不求他们,我们吃草、吃树皮也不求他们……”
人群不少人大哭起来。
“刘州牧真的不愿通融了?”
黑色的战马上,高大的身形在沉默了许久后,终于在这天说出了第一句话。赵该披头散发的看着对面名叫公孙止的男人,座下的马匹些许感到不安,焦躁的想要逃离,被他勒住缰绳,身躯摆动间,摇头道:“……恕难从命。”
“恕难从命……说的好啊。”公孙止露出笑容,“原以为刘虞宽厚,想不到也是小肚鸡肠之人……”
笑容里,带着凄然,或许只有他怀里的少女能明白这笑里包含的滋味,蔡琰转过头朝向那官员,语气哽咽起来:“那只让百姓进去,我们不进,总是可以的吧?你看看他们,好不容易在鲜卑人手里活下来,你不要再把大家往死路上逼啊。”
“我可以给你们……一些口粮。”沉默了片刻,赵该便是说了这样的话。
华雄、高升等人气的叫嚷起来,拍马舞刀就想杀过去,被曹纯一把拦住,周围数千郡兵有意识的缩拢阵型架起枪矛上前压过来时,公孙止看了一眼远处的城墙,策马回走,一声不响的穿过队伍,朝另一个方向远去。
见首领一走,整支队伍不得不跟上去,赵该方才松了一口气,随后天光降下,离去的队伍在靠近山麓的林间休整。
“之前为什么拦着我……非杀了那狗官!”
“杀?杀了咱们就真成流寇——”
争吵隐隐传来这边,篝火旁,公孙止啪的折断树枝,沉默的盯着摇曳的火焰,蔡琰看着他:“今日,你不该走的,那人其实有些动摇了。”
“……那又如何?跪下来求他?还是刘虞?”树枝扔进火里,眸里闪烁火光:“他并不怕鲜卑的,就算刘虞收下这些人,轲比能也不会与他翻脸,他是因为我,公孙瓒与他理念背道而驰,害怕我父子二人联手。”
公孙止咬着牙:“这老贼却是不知,他在养虎为患……”
这边诉说着,另一边,阎柔在人堆里坐着,附近有打鼾的声音、隐隐的哭声,他靠在树躯上,目光有些呆滞,往日在鲜卑为奴时,亦是听过关于刘虞仁厚之名的,然而今日,看见老人下跪,心里曾经的仰慕动摇了。
落叶踩过的轻响,一道身影缓缓过来,并未坐下,只是伸过手握住青年的手,有些温热,“……不要泄气,孩子,后面路虽然难走,但终归还有路的,就算没有路……也可以凿出一条来。”
那边,阎柔抬起头来,见到老人在黑色里笑着。
“我一直有一个愿望,可惜太老了,完成不了……将来你替我完成吧……帮我杀六个鲜卑人。”
说完话,苍老的身形又步入黑暗里,留下阎柔感到莫名其妙,然而不久之后,一声女人的尖叫响起在营地,正与少女说话的公孙止顿时翻起身,朝那边跑过去,那边已经围拢了人群,众人见他过来让出一条道,视线陡然缩紧——
火把光照亮周围,一颗树下,十多名队伍里的老人坐在那里,垂着苍白的头颅,鲜血从脖子上流淌了半身,一把匕首在其中以一位老人手中死死的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