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卫将军公孙贺的府邸。
公孙贺提着一支食盒和一支点亮的烛灯,独自一人来到将军府的后花园,他穿过树影摇摆的绿茵走廊,来到花园尽头的一块巨大的假山石近前停住了脚步。
公孙贺左右看看四下无人,在假山石的一块凸起上按了一把,只听见假山石内部发出“轰隆隆”的一阵沉闷的响声,随着这阵轰响,假山石的中间裂开了一道黑洞洞的缝隙,缝隙不算大,仅能容得一个人通过。
公孙贺又警觉的向四周看了下,确定无人跟随之后,就一闪身钻进了裂缝中。
裂缝里是一条纵深向下,深不见底的楼梯,公孙贺用烛灯照着黑暗处的台阶,沿着楼梯一步步的向下面走去。
约莫向下走了一阵,楼梯终于到了尽头,眼前出现了一个足有正堂大小的空间,公孙贺用蜡烛点亮了偌大的空间里仅有的几盏烛灯,微弱的烛光可怜巴巴的闪烁了起来,但是照明的效果实在有限,空间里仍是昏昏暗暗的。
公孙贺提着食盒继续向里面走,在空间的尽头影影绰绰的闪现出了一个大笼子,笼子里竟然坐着一个人。
这个人看身形是个男人,他浑身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身上的衣服已经成了一条条已然分不清颜色的碎布条耷拉在身上,一头肮脏的头发杂乱无章的披散在眼前,将这个人的整张脸几乎都遮盖了起来。
此人静静的坐在笼子里,对公孙贺的到来充耳不闻,只是低着头一语不发。
公孙贺走到笼子前,将烛灯放到了边上,像笼子里的男人的坐姿一样自己盘腿也坐了下来,然后将食盒打开,从里面取出了几碟菜和两壶酒,将其中一半的菜和一壶酒顺着笼子的缝隙塞了进去,推到那个男人的近前,然后将剩下的一半菜整整齐齐的摆在自己的面前。
他轻轻的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酒,然后端起酒杯对着笼子里的男人做了个敬酒的手势,就一饮而尽。
此时,笼子里的那个人也端起了一杯酒,却并未做出回敬的姿态,他隔着蓬乱的头发帘把酒喝了下去,然后就自顾自的吃起菜来。
“老朋友,我又来看你了,”公孙贺又喝了一杯酒后,对着那个男人说道。
那人一语不发,仍旧低着头在那吃着菜。
公孙贺端着酒杯,看着这个人良久后,不禁“噗哧”一声哑然失笑,然后轻叹了一声说道:“唉,我这个手握京师禁军兵权的堂堂卫将军,唯一可以推心置腹说说心里话的朋友竟然会是你?”
说着,公孙贺又敬了那人一杯酒,而那个人却仍旧是一语不发。
喝过了这杯酒,公孙贺又是轻叹了一声说道:“十几年了,你就一直这样充耳不闻,一语不发吗?”随即他表情怪异的轻笑了一声点了点头说:“呵呵,不说也好,否则你恐怕就活不到今天了。”
当听到公孙贺说十几年的时候,那人的身子似乎微弱的颤了一下,但随后又木讷的继续吃喝起来。
几杯酒下肚,此时公孙贺好像稍微有些醉意了,他突然将头向前探了探,盯着那个人说道:“你是不是一直疑惑我为什么会冒着巨大的风险留着你这条命,却不杀了你,十几年来始终把你藏在这个地方?”
那个人放下了筷子,从容的端起酒杯喝干了,又用早已经满是油腻的袖子擦了擦嘴角,然后一双炯亮的眼睛透过脏乱的头发缝隙盯着笼子外面的公孙贺,等着他自己说出答案。
公孙贺悠悠的轻摇着脑袋好似自言自语的说着:“一百多年前,秦国的宣太后芈八子诱杀了末代义渠王,立国五百年的草原强国义渠国被灭国了,骁勇善战的义渠人从此销声匿迹,而末代义渠王的子孙们为了躲避屠戮不得不一代又一代的隐姓埋名,四处躲藏。”
公孙贺说到这,他郑重的将一杯酒缓缓的洒在了地上,然后表情哀伤的说道:“世人早已不再记得曾经有过义渠这样一个国了,但是”
说到这,公孙贺突然骄傲的扬起了头,一向冷峻漠然的公孙贺此时竟然已是热泪盈满了眼眶,他用右手狠狠的锤在自己胸膛上,略带哭腔的说道:“但是我却记得,因为我就是末代义渠王的后裔,一个真正的义渠人!”
笼子里的那个人却毫无惊讶之色,依旧木讷讷的看着公孙贺在那自说自话着。
公孙贺说的明显情绪有些激动,他无比悲凉的哭诉道:“我从小就在他人的白眼和羞辱中长大,几十年来,我孤苦伶仃的辗转北方四郡,吃残羹喝污水度日,为了心中的夙愿,为了我心中的义渠,我改名换姓,依附权贵,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给他们当枪,供他们驱使,为了获得一点点实权还不得不娶了自己根本就不喜欢的女人做妻子!”
说到这,这个一向杀人如麻、冷酷无情的堂堂卫将军竟然已经像个受了欺负的孩子似的哽咽的泣不成声了。
少顷,他渐渐的平复了下来,缓了好一会心神,才又淡淡的说道:“世人都说我公孙贺冷血、无情、视人命如草芥,可是,他们哪个知道,这么多年来,我整日小心翼翼的做事,如履薄冰的前行,隐藏起真实的